许是和宋竟尧说开了,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顾虑了,李安的心情一刻比一刻悠哉。
尤其白赚了游歌八千金。
不禁感叹京都的富贵人家真多,弹指挥间就挥霍进了风尘场所。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晚上那个给宋竟尧下药的人,当晚就被解决了。
怜梦泽敢在天子脚下这么明火执仗,有恃无恐,背后真正的主人,到底什么来头。
李安想起下午被忽略掉的一些事,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蠢钝如猪了!
被金锭子迷失了心窍,怎么把正事忘了。
不等晚膳时辰,立刻风风火火地朝着清风苑奔了过去。
恰巧撞上从里面出来的十一。
“你家小王爷呢?”
十一咂舌,什么叫他家的小王爷,难道王爷不应该是她的吗?
“在书房看书。”十一回答。
“那我可以进去找他吗?”
十一跟见了鬼似的看着李安,下午她在瑞香苑对着王爷信誓旦旦许了不少承诺,其中就包括没有王爷允许不会贸然去叨扰。
没想到,真记着呢。
“属下给王妃通报一声。”
“算了,你忙你的去吧。”说着,把随身放在怀里的一兜金锭子和几只玉镯塞给了十一,“你有空的话拿去兑换成银票,你家王爷现在可是允许的。”
李安催促着十一快离开,然后扒在清风苑的拱形石门前,只伸个头进去,“宋竟尧,我可以进来吗?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在十一出门前,宋竟尧便得知李安已经来了,这才打发了他出去。
同样也诧异于她的说到做到。
他放下书的手铺了铺衣衫,推开房门。
宋竟尧站在廊下,与李安探进来的小脑袋相视,却没有开口允许她进来。
“何事?”
他们二人之间隔着挺宽阔的距离,李安根本听不清宋竟尧说了什么。
“我有重要的事需要跟你再谈谈。”李安扯着嗓子喊道。
“直接说。”
李安只能看见那张薄唇掀了掀,连蒙带猜个大概意思,继续喊道:“这得进去说当面说。”
宋竟尧转身就要回去。
李安见他来真的,立刻伸手阻止:“你不跟我谈,那我去怜梦泽找游歌谈谈。”
宋竟尧目光微颤,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厌恶从她嘴里听见“怜梦泽”三个字。
他向身后侧偏过头,眼神变得锋利,“进来。”
李安从唇形开合读懂这俩字,生怕宋竟尧会反悔似的钻了进来。
二人隔着一案桌相对坐着。
宋竟尧的书房很大,大的不可思议,布置摆设还和上辈子一样。
满满登登地放了十几扇书架,每一层书架上又整齐摆放了古往今来的名着典故。
他非常喜爱读书,也爱闲暇时间自己窝在这里写写画画,然后再让十一拿去烧了。
这间书房明明是他的,却又没有一件是属于他本人手笔的。
李安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难得端起了矜持不苟的姿态,一双莹莹水眸,眉目含情地望着宋竟尧,秋波荡漾。
不过她察言观色,感觉面前这个男人脸色不太好,满肚子的话也只得忍着。
初春的夜来的早,刚入酉时,天就暗了。
李安讨着巧,点灯又端茶,屁股都坐疼了。
可是宋竟尧自打她进来后,一直一言不发,满心满眼都是手里的书,多一眼都不给她。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宋竟尧是把精神都拿去看书了吧!
呆子。
李安坐不住了,肚子也有些饿了,一会晚膳备好,宋竟尧又是个食不言寝不语的,更没机会说话了。
她往书案前挪了挪,“王爷你怎么不说话啊~”
声音娇媚软柔,婉转动人。
宋竟尧丝毫不为所动,注意力依旧放在了手中的书上,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李安继续说:“王爷就不好奇我要谈什么吗?”
男人硬起下颚,将漫长的沉默推向僵滞。
她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主,晾她这么久不过是想磨磨她的性子。
像她这般无法无天,不把圣上的责罚放在眼里,爬墙翻院,女扮男装,招摇过市,在风尘场所挥金如土的女子,世上绝无仅有!
他也是疯了,担心她会遭遇危险,又怕被有心之人欺辱,最怕的是她再一个脾气上头,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惊扰了圣上。
可自己碍于身份又不能硬闯,才命十一将原本的怜倌打晕,冒名顶替进了怜梦泽。
他提心吊胆了半天,当事人却不要太潇洒,一双眼珠子恨不得黏在那些怜倌身上!
想狠狠地捏着她的脸,质问她,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当时,他也的确这么做了,趁着灯光暗下的时候,路过她身侧,捏住那吹弹可破的脸,用了些力气。
后来听见她怒不可遏大喊是谁下黑手的时候,他站在高台,看着那张脸上被烙印下的红色指痕,烦躁的心,稍微的,被安抚了一下。
执着书的手掌心热度,顺着血液窜上耳尖,喉结滚动,宋竟尧不着痕迹偏了几分视线。
书案上的烛光明亮,乖巧端坐的少女肤白凝脂,紧咬银牙,扼腕抵掌,耐心眼看要耗尽。
他合上书籍,垂着眸,捋平褶皱,几息后方才应了声:“不好奇。”
“我好奇。”李安不满地蹙着眉,“怜梦泽那个妖精说的话什么意思,他的主人认识你吗?”
“为什么要给你带话照顾好我,难不成是意有所指?警告我砸了他的场子没有好下场,所以派人上门威胁了?”
一想到那么有钱的主说解决就解决了,非常有可能。
宋竟尧冷冷地丢了句:“是你认识的人。”
“认识我?”李安立刻否认,“不可能!”
“是宋辰光。”
李安闻言,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辰光哥哥是怜梦泽的当家的?!”
宋竟尧冷睨她,那四个字刺耳得很。
“是浣花坊的当家。”宋竟尧意有所指,“本王没记错,浣花坊最近弄到了一位国色天香的花魁姑娘。”
李安心口咯噔一下,思绪不由得就跟老滑头要解救的那姐弟俩联系到了一起。
她习惯性地咬着手指,柳眉越拧越紧。
怎么都不信宋辰光那样的意气风发少年郎,会是一个逼良为娼的青楼当家人。
宋竟尧瞧着用膳时辰到了,起身时又提了一嘴:“怜梦泽,是宋承义的。”
李安真的要被惊掉了下巴。
她像根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追问个不停:“怜梦泽是宋承义的产业,游歌是他们家的怜倌,可是辰光哥哥才是他的主人,所以游歌是浣花坊那边派过去的细作,对不对?没想到他俩已经明争暗斗到这个程度了。”
“那游歌把怜梦泽的八千金明目张胆地抬过来送给我,这不就是代表宋承义和辰光哥哥都知道了我女扮男装去逛怜倌了?”
“完了,圣上会不会也知道了?辰光哥哥应该不会出卖我,但是宋承义从小就爱跟我作对,现在抓了我私自出府的把柄,肯定会揭发我的!”
李安一步并三步,追上了宋竟尧,拉着他宽大的衣袖,可怜道:“宋竟尧,救命~”
宋竟尧目光平静,他比她高出许多,慢慢垂下眼睫,看着扯住衣袖的手。
抬腕覆上,“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