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内,柳依依整个心神完全沉浸在神农氏尝百草的经历中,连何时走到石碑面前都不知道。
就在她要撞到石碑的一瞬间,石碑忽然融化,化为血海倾泻而下,粘稠腥臭的血液铺满下方每一级台阶。
“杀!”
震天喊杀声在脑海中回荡,庞大的古战场出现在眼前,上一秒还在尝百草的帝榆罔,带着炎帝部落发起了冲锋。
对面的军队由一名年轻人带领,相貌不算英俊,却有一股深邃的气质,眼中好似装着日月星辰,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轩辕氏,黄帝!
两大部落发起冲锋,将整片古战场化为尸山血海,无数人因此丧命。
这样的战争,足足打了三次,阪泉三战定天下。
帝榆罔败了,自此天下以黄帝为尊。
炎帝部落所有人都已经做好被排挤打压甚至是迁移的准备,却不想那个叫公孙轩辕的年轻至尊孤身一人来到炎帝部落,与炎帝谈了三天三夜。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从此以后,炎黄部落不分彼此,逐渐融合在一起。
不久后,东方的九黎部落崛起,与八十一部落歃血为盟席卷天下,先败炎帝,再败黄帝,首领蚩尤更是名动天下。
蚩尤的强大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惧,哪怕是黄帝也被他击败九次。
唯一输的一次,是在涿鹿。
他一生无敌,唯独就输了这一次,便丢了天下与性命。
涿鹿之战,九黎联盟大败,蚩尤被斩杀。
自此,天下归一。
战争并没有因此平息,而是一个开始。
三皇五帝,夏启商汤,武王伐纣。
燕赵悲歌,魏韩沦陷,齐不战而降,楚奋力抵抗终究难逃灭国之祸,秦王政灭六国一统天下。
西楚项羽,承楚遗志,以霸王之名横扫天下,与当年的蚩尤几乎一模一样,唯一败的一次,是在垓下,败在昔日的小混混刘邦手中。
这一战,他丢了天下,丢了美人,也丢了性命。
汉,这个独特的朝代,为华夏民族赋名,北击匈奴,南吞百越,盛极一时。
然终至末世,天下三分,魏代汉自立,遭天命反噬,终被晋篡。
胡骑南下,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宋齐梁陈,隋昙花一现,天命终归唐。
贞观开元,盛极而衰,安史之乱,唐不复当年之盛,已是千疮百孔,后世君王纵有救天下之心,亦无法挽回颓势。
五代十国,后周定乱,宋取而代之。
辽金争天下,南宋独独偏安,终灭于元朝铁蹄之下。
强如蒙元,却亡于乞丐之手,朱元璋一介布衣得天下。
……
柳依依踏着染血台阶,一步步缓缓走下,脑海中无数英雄故事浮现,最终散去。
没有不死的天命,没有不死的王朝。
朝代更迭,群雄逐鹿,你方唱罢我登场,胜者天命加身,成为真龙天子。
她从血染台阶走下,背后是一部鲜血淋漓的战争史。
没有谁能详细讲述这部历史,而此刻这部历史完完整整装在了她脑海中。
这一刻的她,整个人沐浴在神圣的光芒中,仿佛成了天命。
上方碎石不断掉落,整个山洞剧烈震颤起来,石台也轰然崩塌。
似是受命运保护,无论巨石如何落下,始终无法碰到她分毫。
柳依依回头看了一眼塌成废墟的石台,捂着脑袋从石洞中走了出去。
走出石洞的一瞬间,山洞瞬间崩塌,将一切痕迹掩盖。
柳依依回头望去,没有看到鲜血,只看到一片废墟。
是的,只是一片废墟。
再厉害的王朝与帝王,终究只会化为废墟,没有谁能一直主宰这个世界。
柳依依在原地站了许久,脑海中庞大的记忆这才潜藏下去,抬头看着前方的帝女桑。
“好漂亮的树。”
“树也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吗?”帝女桑的笑声清晰传出。
如果是往常,树开口说话,柳依依定然会吓一跳,可是现在的她却好像变了一个人,再离奇的事也不会让她心生波澜。
“不止是树,你人也很漂亮。”柳依依目光如炬,透过外表看到了那个隐藏在树中的灵魂。
那是一个冷清的仙子,却又带了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仿佛出身不凡。
“谢谢。”帝女桑缥缈的灵魂飞到柳依依面前,低头行礼,随后抬头以期盼的目光看着柳依依,“能让我看看神农鼎吗?我在此守候无尽岁月,却始终无法进入那个山洞中,只有当初父亲把神农鼎放在这里时看过一眼。”
柳依依心念一动,神农鼎凭空出现落在地上。
“铛!”厚重的鼎声传开,带着浓重的威严。
帝女桑围着神农鼎飞了一圈,停在那两行古字面前,想要抬手抚摸,虚幻的手掌却从鼎身穿了过去,眼角顿时落下两行清泪。
“父亲,我后悔了。”
“你是炎帝的女儿?”柳依依问道。
帝女桑抬手擦去眼角泪水,微微颔首。
“是的,我是父亲第二个女儿,你在年轮里看到过我吗?”
“没有。”柳依依摇了摇头。
“那精卫呢!”帝女桑的声音忽然迫切了起来,“她比我出名,她是我最小的妹妹,也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你们应该都知道她的。你一定看到她了对吗?她长得很可爱,有着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你一看就知道是她。”
“抱歉,我没有看到。”
“怎么会这样?”帝女桑面色瞬间苍白起来,声音充满哀求,“能告诉我石洞里面有什么吗?我曾无数次尝试进去查看,可是都做不到。”
“里面……”柳依依刚要开口,喉咙仿佛失效一般,连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说不出来。”
帝女桑顿时失落到极点,苦涩一笑。
“原来是这样吗?父亲留下的秘密,连我都不能知道。”
“你是说,这个石洞是炎帝建造的?”柳依依问道。
“是的。”帝女桑微微颔首,“这是父亲临终时建造的,我只知道他把神农鼎放在了里面,等着有缘人来取,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个有缘人。”
“我?”柳依依眉头一蹙,“为什么要把神农鼎交给我呢,炎帝想要干什么?”
“不是把神农鼎交给你,而是神农鼎选择了你。至于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我想以后这一切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好吧,那我可以走了吗?”
帝女桑抬手一招,真身树冠上一根长满淡黄花朵的枝条落下,变为花环缠在柳依依左手手腕上。
“这是我凝练了很多年的宝物,戴着它,无论身处何方,只要周围有树的存在,它们都会帮你。哪怕是曾经作为往返两界通道的建木,也会给我这个面子。”
“谢谢。”柳依依摇了摇手中的花环,“对了,你是怎么会变成一棵树的?”
“抱歉,既然你在年轮里没有看到我,说明父亲不想让你知道,起码是现在不能让你知道,恕我不能告诉你。”帝女桑低声道,在柳依依面前保持一个很谦卑的姿态。
炎帝要等的人,就是她必须要尊敬的人。
“没关系,等你能说的时候再告诉我,我很愿意听。你在这里肯定很孤独吧,我陪你说说话怎么样?”柳依依柔声道。
帝女桑一怔,脸上旋即露出绝美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