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逃离了山洞之后用上更快的速度沿着路段返回据点,他们的身影模糊起来,带起的风吹得丛林沙沙作响,空中只留下洞口传出的哀嚎。
跑了一会儿,远处渐渐出现另外两个模棱两可的黑影。
精神紧绷下的两人没有多想就判断黑影是敌人的援军,陈寻生掐好了气诀随时准备出手,他看向樊音墨,后者对着他比了一些手势。
樊音墨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先后指向陈寻生和自己,然后手腕握拳,食指垂直向上竖起连转两圈,最后她将手臂向前伸出,手肘弯曲,掌心向下放至腰间高度。
做完这些后樊音墨偏过头看了陈寻生一眼。
陈寻生给予了她一个了解的眼神。
这套手势的意思分别在说:你,我,集合起来,下来。
几个词语相连大致在讲:你和我集合埋伏,从上空下来制敌。
两人就此兵分两路消失在昏暗无光的树林当中。
远处的黑影看见两人消失一时间放慢了脚步,为首那人观察起周围来,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般仔细搜寻着两人位置。
那人喃喃道:“奇怪,刚才还看到的。”
另一人说道:“难道是看错了?这里的光线过于阴晦认错了也正常。”
“应该不会,我先前便感觉到他们在这个方向。”那人摇了摇头,否定的回答。
可真是这样的话,好端端的人会跑去哪里呢?
两人一路小跑,当他们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樊音墨和陈寻生出其不意的从上空的黑树枝上一跃而下,各自削铁如泥的双匕和凌历盛人的黑剑一左一右在他们后上空悄悄的落下。
赵天傲刹那间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他急忙迈出左脚踩向地面控制住自己的身子,随后顺势转身,只见蓝光乍现,少年挥出一棍挡住了两把武器。
三样武器闷声一响碰撞在一起磨出了火花,察觉到异样的林心柔这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几人面面相觑。
“老赵?”
......
回到了河畔旁,四人围坐在石子上,气氛有些许尴尬。
赵天傲双眉拧成了疙瘩,眼睛瞪得吓人。
他看向一侧的樊音墨,少女低下了头搓着小手,时而挠挠后颈但始终不肯抬头看赵天傲一眼。
赵天傲用鼻孔粗重缓慢的呼出一气,他偏过头看向另一边的陈寻生。
陈寻生和他对视上一眼后突然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望望河畔又赶忙瞧瞧黑树林接着看看墨色的天空。陈寻生抽了抽鼻子,怯生生的偷偷瞄了赵天傲一眼,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被强逼着塞了回去。
“都不说是吧?”赵天傲拉黑着脸,“你们两个知不知道我和心柔差点被你们宰了!”
樊音墨捡起地上的树枝拨了拨石子,小声道:“我们怎么知道是你们,我还以为是敌人呢......”
赵天傲坐不住了,他“噌”的一下站起身用手指着自己青筋暴起质问道:“我长得很像坏人吗?!”
樊音墨埋下了头。
陈寻生傻笑了一下,他摆着双手说道:“没有没有,老赵你一看就是好人,铁好人。樊姑娘是想说我们杀伐果断,面对敌人时不留情面,这是好事呀。”
事实上,这番话并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反而火上浇油。
赵天傲一屁股坐下来气呼呼道:“杀伐果断和滥杀无辜是两个概念,你们连人都没认清就肯下死手,这不是滥杀无辜是什么?!还好心柔在我身边,要是我不在的话看你们以后怎么办!”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愧疚,也明白了赵天傲为什么这么生气。
这件事情上两人确实太鲁莽了一点,正如赵天傲所说,幸亏他在林心柔附近,不然两人恐怕酿成了大错。
樊音墨拉着林心柔的手,心怀歉意道:“对不起啊心柔,是我们太糊涂了。”
“对不起林姑娘,差点伤到你,我们以后不会这样了。”陈寻生同样内疚道。
林心柔大度一笑,她微微摇头,“我明白你们不是故意的,况且我们也没受伤,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两人瞬间喜上眉梢,愉悦之情难以言表。
赵天傲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想道:心柔啊心柔,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在自己人身边倒是无所谓,这要是一个人了该怎么办?
赵天傲收起了臭脸,他无奈道:“算了算了,既然心柔没意见那我也不能这么小心眼。”
陈寻生一把搂住赵天傲的肩膀,挑着眉说道:“嘿老赵,你真够意思!”
赵天傲苦笑了一下,“我这叫大人不记小人过,但是嘛......”
少年的眼神突然变得奸诈起来,陈寻生隐隐感到不妙。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和心柔在外面找了这么久东西有点累了,想吃点肉,附近找不到什么野味但不知道水里有没有。”
陈寻生默默抽回那只搭在肩膀上的手。
话说的很明白了,这是要两人下水捉鱼打打牙祭。
“知道了”,樊音墨二话不说的卷起裤腿,撸起袖子,脱下行靴一步步走到水中,似乎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要说。
“老陈,来帮我。”
陈寻生困惑,“帮?怎么帮?一起下水?”
樊音墨拔出腿边刀鞘里的小刀,她左右手各夹着三把,“跳下去。”
“嗯?”
“炸鱼!”
这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陈寻生脱了个精光,只剩下一条遮羞布挂在胯边,他站在河畔旁做起了热身运动,直到全身都舒活通了。
陈寻生走到河畔外十米处,樊音墨对他点点头,表示可以开始了。
在樊音墨闭上双眼的瞬间,陈寻生如同钢管里的炮弹一样横冲直撞的冲上前去。
陈寻生起跑了!
陈寻生发力了!
陈寻生被绊倒了!
樊音墨听这声音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她闭着眼把头转向陈寻生那边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
老陈艰难的站起来咳了两下,他揉着泛红的手肘尴尬道:“那啥,没太注意,再来再来。”
赵天傲和樊音墨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回到起点后老陈再次准备助跑。
陈寻生又起跑了!
陈寻生又发力了!
陈寻生跳出去了!
一个漩涡从河面中央荡漾开来,平静的水面受到巨大的冲击溅起了浪花拍向岸边的三人,河水微微打湿三人的衣裳。
陈寻生落水之后河底形成了大小数十道的暗流往四面八方涌去。
樊音墨站着的地方水位较浅,陈寻生助跑跳下的地方则是深水位,经过这一番冲击下来,河畔的鱼群受到惊吓后纷纷逃离深水区。
少女找准机会倏忽睁开眼,她将双手的小刀左右甩出,六把刀子无一例外的刺进鱼儿的身体插进水下的土壤中。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引得其余几人纷纷叫好。
没想到这荒芜蛮夷之地还真的有鱼这种东西,这点倒也令人有些意外,赵天傲想着,有鱼有树有山,会不会这块地方曾经也是令人向往的一块休闲圣地呢?
当然,这都是赵天傲天马行空的想象。
抓到了鱼后四人又生了火,砍下一些黑树枝充当竹签串起了鱼和蘑菇美美的吃上了一顿。
几人敢这么声势浩荡并不是因为不怕煞群骚扰,相反,四人巴不得煞群永远都找不到他们。但煞有着致命的缺陷在身上,那就是它的感官。煞双眼浑浊难以认清眼前的事物,听力也才普通人不到一半的水准,唯一比较敏感的就是它的嗅觉和对灵力的感知。
四人在水边已是淡化了气味,它们靠嗅觉追踪的可能微乎其微。而煞虽然对灵力敏感,但要是懂得收起灵力不去使用那么煞也便没了寻找的方向。
综上所述,四人在河畔旁是相对安全的。
灼热的炭火烤的鲫鱼滋滋冒油,抓着整条咬下去只觉外焦里嫩,回味无穷。
天然的环境使生活在水底下的鱼肉质更为鲜美可口,再配上一口颗颗饱满敦实的烤蘑菇,顿时唇齿留香,令人食指大动,四人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吃饱了饭,陈寻生捡起一根树枝将其削的极细剔着牙问道,“林姑娘,为什么你们这么清楚我们的位置?”
要知道,几人出发时可完全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的,就算是绕圈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两人。
林心柔给出的答案很简单,靠感觉。
灵域每个人都生来有灵力,自然能感受到灵力,只是灵域里的人太多了,身边无论何时都能感知到灵力,这也就形成了麻木的判断。但在这块小天地里几乎没有生人,所以但凡有一点灵力的波动都会被感官无限放大,两人便知晓了樊音墨和陈寻生大致的位置。
四人先前就遇到过煞群,自然不会蠢到刻意去使用灵力来暴露自己的位置,因此赵天傲大胆猜测两人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这才带着林心柔一起匆匆赶来。
陈寻生听完后在心中对赵天傲又多添了一抹敬佩。
他说道自己和樊音墨确实遇到了一点困难,好在樊音墨聪明过人化解了危机。
赵天傲又问起事情经过。
樊音墨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听到连山寨三贼时,少年内心的震撼与他们起先如出一辙,而当“幻境”一词出现时,赵天傲先前脸上的震撼逐渐被严肃所取代。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赵天傲面色凝重道。
樊音墨说:“我们没杀他,他还有用。”
对于樊音墨的这一做法赵天傲表示认可。
先前提到过零榆学府离歌楼分为四字宗门:枭、钧、鼎、衡,四个宗门分别主修灵力、兵器、体术以及操纵魂魄,也就是控制宿灵。
灵明使的主要进攻手段也分为这四种,听了樊音墨的描述,赵天傲推测这独眼老四属于第一种,而且有一定的本事在,如果不是樊音墨看出端倪来,事情极有可能会演变的一发不可收拾。
陈寻生带着些许的后怕问道:“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放走他呢?”
赵天傲深思熟虑道:“不错,他的能力对我们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这种威胁自然是越早除掉越好。”
“但如你们推测的一样,加上连山三贼他们应该有七人,我们只见了五个,还有两个未曾抛头露面。他们是绝对知道我们来到这里的,因此特意派一个人前来试探底细。老陈我问你,要是让你派个人当奸细你会让最厉害的那个人去干这种事吗?”
陈寻生摇摇头作否定。
“所以真正厉害的另有其人,敌不动我不动,这是其一。”
赵天傲接着说道:“给他点教训再放走他好让他们对接下来的行动有所犹豫或改变,他们犹豫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是有利,这是其二。”
“还有,别忘记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是出去,回到以前的地方。连山三贼既然和他们一块,贼寇们有出去的办法他们自然也有,放那人走,他必定会再找回来,我们只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他们的到来即可。”
“放长线钓鱼,这是其三。”最后一句话由樊音墨说道。
倔强燃烧的火焰撒出微弱的火光照耀在地面上散落的鱼骨架上。
两人对视一眼,赵天傲会心一笑,老陈说她聪明,果不其然,她想到的与自己所想如出一辙,还真是不能小看她。
赵天傲又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他起身拍了拍双袖道:“事情有意思起来了,现在我们不光要躲避煞群的追捕,找到出去的道路,同时还要小心贼寇放的冷枪。”
陈寻生似懂非懂道:“我明白了,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一切其实都是预谋。方才樊姑娘与我所见得的那人和祸乱了连山村的三贼是一伙的,他们是想要报复我们。这块地其实就是老巢,要想出去还得去老巢看看。”
赵天傲欣慰地点头。
陈寻生又道:“既然这些人和连山三贼是一伙的,那是不是也是说连山村的灾难和他们有关?柳姑娘她......”
讲到了柳翠赵天傲不自觉地眼眶一紧,心里一酸。
柳翠是他来零榆岛后第一位结识的好友,也是当年在背井离乡后唯一的温情。
赵天傲坐在黝黑的石头上将眉一凛。
“或许吧。”
如果是,这个少年绝不会放过苟活在世的任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