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带来什么?”
“我不知道……伊里奇,做了什么吗?”
两名荷枪实弹的保镖一边交谈着,一边观看着电视中直播的画面。
即便其他选手也大多还在副本中征战,安德烈的副本,也早已成为露西亚民众唯一关切的战场。
当那画面一点点陷入漆黑时,保镖们叹息着、怒骂着,而在他们身后,名为索菲亚的中年妇女只是静静端详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妈妈,外面的天突然变得好黑。”
而这时,随着吱呀一声,房间中一道木门,被一个小女孩轻轻推开。
她抱着一只巨大的熊玩偶,揉着惺忪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下还有酣眠梦境的残蜜。
“没什么,亲爱的。”
中年妇女微笑着,对小小的女孩说着,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只是冬天来了而已,你知道的,冬天总是要来,又会很快过去的。”
“嗯……”
女孩微笑起来,但与此同时,后方那一堆堆的保镖中,有两人走到了索菲亚的面前。
“……这不是冬天,是天灾要来了。”
保镖压低声音,注视着那还懵懵懂懂的女孩小声说:
“我们现在在被波及的地区……必须马上转移,女士。”
“这也一样是冬天。”
索菲亚以一种出奇平淡的语气说着,朝下方的女孩俯下身,亲昵地讲话:
“阿丽亚,我们出去逛一逛街,怎么样啊?”
“真的?”
阿丽亚瞪大了眼睛,刚刚的睡意从她澄澈如镜双眼中消失了,她高兴地抱着熊转了一圈,然后把它抛到了床上,像个虎虎生风的小战士一样叉起了腰:
“我准备好了!鞋子、衣服,都很好!但是……”
一瞬间她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迟疑了些:
“但是爸爸还没回来呀,妈妈,爸爸也许也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呢。”
“阿丽亚,我们这次就是去给爸爸买礼物的呀。”
外方的天空越来越灰暗,电视上的画面也越来越暗沉,在保镖们紧张到了极点的神态下,索菲亚保持着温和的表情,蹲下与自己的女儿平视,将有些粗糙的手掌抚摸在她粉嫩如花瓣般脸颊上,像讲述童话一样说:
“你知道的,在生日上,你在收到礼物之前,也是不知道它是什么的,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开心,不是吗?”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爸爸知道?”
“是的。”
母亲微笑着说:
“绝对不能知道。”
阿丽亚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很快又高兴起来,她像一只小鸟一样把头探向窗外,喊了一声:“下雪了!”,随后又将视线往那她看不清的电视中看去,这种时候总会有人讲雪下下来了的,里面的画面,总比她亲眼在窗口看的还要美得多。
但索菲亚却忽然将她抱在了怀中,随后,将她轻轻转过身去。
“妈妈,这是在做什么呢?”
阿丽亚奇怪地询问。
“嘘,我们不是要给爸爸买礼物吗?亲爱的,妈妈不知道该买什么礼物,所以头疼着呢,所以……你闭上眼,想象一下自己的生日到了,等你睁眼的时候,最想看到什么礼物?”
“……女士,我们必须……”
“……”
保镖继续压低声音提醒,而索菲亚则沉默着,一点点将闭上眼睛、开始呢喃“蛋糕、一起玩、蜡烛”这般词汇的女儿抱了起来,把她装在自己的怀抱里,走入那冰冷的雪夜。
而在她走出房间的瞬间,电视屏幕中最后一丝光亮,也随着一阵痛苦的喘息、颤抖着停息……
母亲轻轻捂住孩子的耳朵。
这样她就不会听到钢铁倒塌的声音。
……天灾来了。
伟大的露西亚怪谈副本选手。
安德烈·伊里奇·阿赫罗梅耶夫同志。
由于最最卑劣、最最肮脏的手段。
于副本中死亡。
在其死后。
天灾降临。
……但这一幕。
也被称为人类第一次。
直接反抗诡异的,星星之火。
被称为。
第一次反异战争的,伟大火种。
……
碰。
这一道响亮的声音在巨人仍屹立之际奏响,换算而来,自那被延迟的救赎应当到来已有30分钟,而自那灰黑的屏幕倒下,还有10来分钟。
当龙国会议室中忽然响起这一声时,许多人误以为这是一道枪响,因此将视线有些紧张地聚焦过去,却发现那轰隆的一声来源于屏幕那头的诡异主持人。
主持人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
而声响,来自于它背后死死按着的,一个小小盒子。
碰。
“……”
它总是带着面具,但与之相对,它的情绪似乎也总是极端到连面具也无法掩盖。
因此,当这一小缕黑色的烟雾从它背后一点点泄露之际,人们很难想象,这件事到底已经发生多久了?
“啪。”
10分钟?20分钟?30分钟?
“……嗙——!!!”
“呃啊!”
——直到,一道无法掩藏的剧烈爆炸,将一切撕碎展现于众人面前。
主持人身后的机器爆炸了。
并非比喻,而是那默默运转的钢铁之物似为同伴的死亡而不忿一般,在某一瞬间,终于搅碎了卡在其中的一道阻碍,以最最惨烈的方式将自己的异常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主持人被炸得猛地一踉跄,像一只受伤的狗一样往前蹒跚了几步,颤抖地抬起一只……半只手掌都被吞没而露出灰黑汁液的手。
“……安德烈·伊里奇·阿赫罗梅耶夫……!!!”
它狼狈不堪地捂住那只手,身上漆黑液体蠕动,诅咒般咬牙切齿地说着:
“露西亚人、腐国人、灯塔、高卢……还有那群该死的龙国人……一个个该死的畜牲……一个个脑子有病的蠢猪!!!”
愤怒使它的姿态显得如此佝偻而丑陋……但也许,那根本不是愤怒,人类面对巨大恐惧便会诱发战或逃的本能行动,这丑态毕露、不断颤抖的主持人,如今看似激动的颤抖也也许出于此因。
“我就该在看到你们第一眼的时候就把你们掐死……我就该在……啊啊啊啊!!!”
那一阵非人的咆哮如此吵闹,刺耳得像是某种野兽的怒号。
而就在它来回踱步之际,黑色的血液也在它身后淌出长长的轨迹,像是泄露的石油……标志着,这以往在蓝星简直不可名状的敌人,如今已经像一个生物一样,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
而这一切,都被灯塔的摄像头无声地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