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看一下上一章。)
1
东南的父母这两天留在魔都,照顾一下兄妹,所以姜年难得不用早上跑去医院带早餐,不过最近因为给东南带早餐的习惯,让他的作息渐渐定型,每天七点就睁眼,即使昨天睡得很晚。
春日的晨光总是让人心旷神怡,就好像那阳光不是照在了窗台,而是照进了心里,富强在肚皮上,在姜年醒来后他便回到了地上。
洗漱,早餐,然后坐着。空荡荡的房间,实在无聊,手机玩久了也没太多意思,想拿本书来看看,可惜家里一本也找不到,陈梦家倒是又不少,以前无聊还能拿来看看,可自从搬了出来,姜年哪有买书的闲工夫。
富强躲在走廊里,悄咪咪的看着沙发上的姜年,圆圆趴在阳台晒着太阳,姜年想了想,索性带着他俩去洗个澡,毕竟徐初的话没错,一猫一狗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
2
喝咖啡晒太阳,惬意的生活属于闲人,文秋的咖啡店越来越红火,所以他又开了间分店。姜年靠在桌子上,店内并不算安静,不是所有的咖啡店都是寂静无声,许多人,三五成群,谈笑风生。一对小情侣坐在姜年的对桌,年纪不大,男孩哄着女孩,女孩仍然在生气。男孩哄得卖力,女孩却没有原谅的意思。
这倒是让闲人有了热闹,让咖啡有了电影。姜年看了好一会,直到女孩又趴在了男孩的怀里,这让姜年面部逐渐扭曲,别过头去。早知道如此,不如不看。
文秋在姜年一杯咖啡喝完之后才得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姜年有了伴儿。
“心情好些了?”文秋笑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过?”姜年反问道。
文秋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正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心情应该不会好。”
姜年想了想,点点头:“也对,我还行吧,也不算太差,我要是特别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早死不知道多少年了。”
“真的不打算再开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开不起来了,绝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在一个有过负面新闻的饭店吃饭,人们不关心她有没有昭雪平反,他们会想,肯定是花钱了,肯定是找关系了,反正裂缝一旦产生,痕迹便永远存在。”
“唉,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管闲事儿。”文秋叹了口气,她知道姜年说的是对的,她只是觉得可惜,自己也在里面投注了不少心血,可想着想着,她又说到:“不过你要是不管闲事儿,我可能也没有今天,说起来,我还得跟你道声谢呢。”
“真谢我就等我没饭吃的时候,给我随便扔个一二百万。”姜年打趣道。
“以后准备怎么办?”
姜年看了看窗外的浓烈的春日,摇了摇头:“以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会出现在哪个深山老林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或者出现在太平洋上环游世界。”
文秋看着姜年涣散的目光,没有继续交谈下去,她知道此刻的姜年有些神游天外,他总是这样,文秋早就习惯了。
3
有句话叫我知道错了但是我不改,这句话用在东南的妈妈和爸爸身上应该会很贴切,二人只是待了三天,便启程回了老家。
儿女总是无法理解父母的心,在东南看来,哥哥不靠着他们了,自己的病也没有花他们的钱,他们为什么总是要说家里穷,要挣钱的借口,来离开自己。所以他恨他们,尤其是母亲,他认为爸爸走了,妈妈就不爱她跟哥哥了,连给自己治病都不愿意。
可是抛开情感,从生活出发,她就会明白,无论病情如何,西北不可能永远待在酒吧,她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医院,小儿子也不能永远留在乡下。父母看的很远,他们想把你的一生都考虑进去,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开始思考你的一切了。他们又看的很近,近到只有儿女。
东南的不幸的,她是一个贫困家庭的流放者,她又是幸运的,她遇到了一个把她当做珍宝一样的哥哥。
东南的爸爸妈妈妈带着东南和西北去了游乐园,然后又去了动物园,看了大熊猫,看了小老虎,东南很开心,他记得,上一次和家人一起在一起看动物,还是小时候,自己亲生父亲在世时,带着哥哥和自己去镇上看马戏表演,那个时候的东南,才三岁,她只记得那天了,因为那天她哭的很凶,她太小了,人潮在他面前像是一堵高墙,于是她在高墙的阻挡下和家人走散了,她一个人站在路上哭,她以为爸爸妈妈和哥哥不要她了,哭了好久,才被人牵起手。
不过,东南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叫那人一声爸爸,和妈妈来上一个拥抱,或者简单一些,一个甜甜的笑脸。其实东南知道自己不恨他们,也恨不起来,可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她逼迫自己,不能给两人好脸色看,因为他们抛弃了自己。
4
生活的残酷就在于,它永远不会停止,无论你受到了何种的打击,无论你的内心多么的矛盾,他总是会不留情面的推着事物向前发展。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这一把剪刀,对于东南来说太过锋利,把她刚刚才找到的来自家庭的温暖,给剪得一刀两断。可却剪不断那心中万般的愁绪,那自己都无法捉摸清楚的情绪。剪不断,理还乱。
病房里的东南神游天外,看着窗外的东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姜年走进了病房,也没发觉。
“在想什么?”姜年轻声开口问道,他坐在病床边,在床头柜上拿出了一个梨子,慢慢的削皮。
东南这才反应过来,发现姜年已经坐在了床边,她轻声唤了声:“年哥哥。”
“想爸爸妈妈了?”
东南摇摇头:“我在想,要是我没有生病,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姜年看着东南情绪低落的样子,他知道这种情况,以前高欣总跟他说,生病之后会有焦虑和抑郁的情绪,一种病后抑郁症,这是因为人生病之后会感到恐慌,焦虑,精神压力大,然后久而久之,就成了抑郁症,或者焦虑症了。
姜年没有着急说话,而是静静的修着梨子,东南看着姜年没有说话,又把头扭向了窗外。
“我总是会犯错,小时候,我哥就跟在我后面一直给我收拾烂摊子,我走路喜欢摔跤,他就用绳子把我缠着,他抓着绳子,陪我走路,我喜欢踢毽子,可毽子踢坏了,我又不敢照妈妈要个新的,哥哥知道了,就去鸡窝里拔了鸡毛,然后用铜钱做了个毽子........”
东南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姜年就慢慢的听着,然后将梨子递给了东南,轻声说道:“吃个梨子吧,一切都会好的。”
东南结果梨子,眼泪花花的:“我最近老是做梦,梦见我爸爸,他来接我了,哥哥抓着我不让我走,我不想让哥哥伤心,可是我又怕爸爸走得远了,我跟不上了。”
姜年摸了摸东南的小脑袋,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轻声重复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生病之后,就再也没有朋友了,遇到年哥哥之前,我就在小屋里,一个人,等着哥哥下班,哥哥怕我无聊,给我买了一个小电视,是二手市场里的天线电视,每天只有两三个频道。可后来电视坏了。我没跟哥哥说,他知道了一定会再给我买一个,可是我不想让他继续花钱了。年哥哥,我憋得好难受,我好多话都没人说,我不知道跟谁说,我好想上学,那样可交到好多朋友,可是我怕我再不说我就没有机会了。”东南的话听着揪心,这些事情,谁也没想到,谁都忽视掉了,东南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能说上话的人,对于她来说,无论是西北还是姜年,还是其他,都是爱他的长辈,而不是可以倾诉的朋友。所以他的状态,其实一直都不好,只是每次都会装作很开心的模样。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母亲的离开,对于她来说,任何形式的离别,都是不能接受的,因为那可能就是永远的。
相见时,不肯吐露半分情绪,连一句软话都不肯说,如同那梅花傲寒,纵使再想,也要装作高风清冷。可真在分别之后,又在期盼着对方可以回头看上一眼。这样的情感,要如何来表达呢?所以在这一刻,她的情绪崩溃了。情绪崩溃总是在一瞬间,如同千里黄河改道进了淮河,总是在一个不知月圆的黑夜。相见时难别亦难
冬风吹进了病房,轻轻柔柔的,想要擦掉少女脸上的泪痕,可它太温柔了,这让少女的泪痕愈来愈多。东风无力催百花,百花多残泪春风。
姜年没有要开慰少女的意思,因为这样的情感,如发如丝,纤细而轻,却天长地久,是如同春蚕吐丝一般,至死方休,这样的晶莹是无法拭去的,炙热而浓厚,是如同蜡烛垂泪到天明,化灰方止。
5
徐初很守信用,说今天帮姜年刷墙就今天帮姜年刷墙,傍晚,姜年匆匆赶回去时,墙壁已经刷的差不多了,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徐初看着即将完工的墙壁,看了好一会,才回头问道:“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事情,要先固定证据,然后抓两个典型,他们就不敢来了,这叫拿着棒子过狗庄,打不着也吓着。”
“你哪来那么多奇怪的比喻。”
“这不都跟你学的么?”
姜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歇后语,他也没有继续想下去:“多少钱,我转你。”
“三千万,我特意准备的黄金刷上去的,明天之前转我卡上。”
“你怎么不去抢。”
“抢劫犯法。”
“勒索也算。”
“你可以不给啊。”徐初翻了个白眼说道,她太了解这个人了,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宁愿别人欠自己的。可越是这样的人,欠的东西,就越多。
6
晚风轻柔,夕阳远美,春花晚重,徐初明天回京都,所以姜年送送她。
轻柔的风总是让人的心情好不好,尤其是风里还带着香气的,看着天边已经深红的晚霞,徐初开口问道:“你跟那个小丫头为什么分开?”
“为什么问这个。”
“不能八卦么?”
“不能。”
“你不说我也知道。”
“那你说为什么。”
“肯定是你没时间陪她。”
“哇,你好聪明啊。”
又是一阵相互的讥讽。
夕阳逐渐暗淡了下去,四周变得更加昏暗,天空逐渐深蓝,霞云也在不经意间,消失不见。
徐初粘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姜年,姜年一愣,当他对上徐初的眼睛时,他下意识的扭过头去。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徐初这样的眼神,认真,无比的认真。往往代表着,有一个让自己无法直面的问题需要自己回答。
可让姜年没想到的是,徐初只是轻声问道:“你多大了。”
“三十。”
“我也是。”
姜年不懂徐初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他只是安静的等待下文。
徐初叹了口气,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目光轻轻向远:“三十,人生不知不觉就走了一半了,真的好快。”
“确实很快。”
“我要是二十岁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再等你十年,等你没人要了,我再出现把你捡回家,让你对我感恩戴德。”
姜年没有接话,他不会接徐初这样的话题。
徐初也没有等姜年给出回答的意思,只是又回头看着姜年,目光深邃,盯着姜年那黑色的双眸道:“可是我三十了,我没有下一个十年等你了。”
很久很久,姜年才轻声说道:“可是,你二十岁,也没有等我十年。”
“姜年,我要是没有等你,那现在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