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玉霄紧绷的身体有如劫后余生般瞬间放松,整个人都无力地瘫坐在榻榻米上。
她眼神空洞,木然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自己曾居住过十七年的家,心里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冰冷与压抑。
对于从小就接受家族残酷训练的玉霄而言,鬼杀队的生活,犹如在温暖的春天里,漫步于盛开的花园般美好又梦幻。
以至于她几乎都快忘记,自己曾在这里遭受了多少苦难。
「炭治郎…鳞泷先生……」
玉霄第一次,开始怀念在狭雾山生活的那段时光。
除了练习呼吸法和剑术以外,闲暇之余,还可以欺负一下炭治郎,顺便再给鳞泷先生制造点小麻烦。
每当看到他们被自己捉弄得手足无措,却又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玉霄就觉得特别开心。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埋藏在她内心深处的孤独感,才能稍稍得以缓解。
「不…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早就已经习惯了,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呢?难道是因为前世的记忆吗?」
此刻,玉霄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存在着的严重割裂感。
在外,她是温柔亲切,喜欢捉弄人的鬼杀队剑士玉霄。而在家,她则是沉默寡言,没有自我,并且恪守家规,代表家族意志而活的八坂玉霄。
「为什么会这样……」玉霄很是不解。
自从两年前的某一天,她从熟悉的房间里醒来后,一切都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
那时起,她的脑海里便多出了许多不属于『八坂玉霄』的记忆,也是从那时起,一个神秘悠远的声音,开始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去找那个名为灶门炭治郎的少年吧。】
【跟着他,你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个家,筋疲力尽之际,晕倒在漫天风雪的云取山上。恰好,遇到了卖炭归来的红发少年……
“是巧合吗?还是……命运?”
玉霄陷入了沉思,反复默念着『命运』这个词,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某种东西隐约在脑海中闪过,仿佛是一条埋藏着真相的线索。
她试图捕捉那道线索,然而它太快了,犹如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觉告诉玉霄,命运这个词,对她来说非常重要,或许和曾经身为魔女的她许下的愿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虽然没能抓住这条线索,但得到了一个启示,这便足够了。
玉霄定了定神,很快恢复了冷静。
褪去沾满香灰的衣物,玉霄将自己重新梳洗了一遍,随后用发带绑起高马尾,从衣柜里挑了一套庄重正式的振袖和服穿戴整齐,这才准备去看望父亲。
……
正治面容枯槁,气息衰弱地躺在床榻上,脸颊和手臂布满紫色的瘢痕。
病来如山倒,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就已经消瘦的不成人样。
想当初,那个在人前风光无限的家主大人,如今居然沦落到缠绵病榻,还得依靠药物才能苟延残喘的地步,委实令人唏嘘。
卧病在床的这些天,正治思考了很多以往他都不会去在意的事情。
譬如那个曾被他伤透心,最终因罹患肺病郁郁而终的亡妻理惠;被他当做继承人培养,从小严格管束,没有任何自由的长子。
……以及被他漠视了整整十七年,从未给予任何关爱,还被培育成没有自我的复仇工具玉霄。
当初为了家族,正治不惜牺牲自己的家庭,一次又一次地无视妻子的苦苦哀求与劝诫,将玉霄亲手推入了火坑。
这期间里,就连一直最敬重他的玉泉,也为此跟他貌合神离。
如此想来,他这一生,还真是可悲。
现如今落得这般凄凉处境,也算是他应有的报应了吧。
“拜见父亲大人。”
思维涣散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唤醒了正治的神志。
他费力的转过头,看到不知何时起便跪伏在一旁的少女,嘴唇动了动,从腐朽的喉咙里发出沙哑苍老的声音。
“你回来了……”
“是的,父亲大人。”
玉霄双手放在大腿上,面无表情地跪坐着,她的神情肃穆,姿态恭敬。
比起女儿的身份,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优秀的下属。
正治用力眨了眨眼,试图让混浊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些。透过朦胧的视线,他勉强能分辨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随着记忆慢慢浮现,少女瘦弱的身形逐渐与眼前的人影重合。
屋外阳光明媚,房间里的气氛却是沉寂如水。
正治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有个一直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女儿。
沉默了许久,他才发问:“你在鬼杀队……感觉如何?”
玉霄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鬼杀队的主公大人和八坂家有着同样的诅咒,我将抑制诅咒的药物交给了他。他是一位很有谋略与远见的人,鬼杀队在他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几乎所有人上下一心,他们都对鬼舞辻无惨抱有强烈的恨意与必死的决心。”
“还望父亲大人保重身体,玉霄绝对不会辜负家族所望,纵使身形俱灭,也必将鬼舞辻无惨斩于刀下。”
“是吗……”
听到和预想中几乎相差无几的回答,正治不知怎么竟有些失望。换作以前,他会为此感到满意,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八坂家的家主了。
“我自知……已时日无多。”
“玉霄,无论身处何处…作为家族的一员…你要时刻牢记…恪守家规……”
“还有,你的兄长…他一直…一直…咳咳……”
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正治没能控制住情绪,嘴里一下咳出大片血液,玉霄见状猛地站起身,对守在门外的家仆喊到:“父亲大人病重,快把药取来!”
“是!”
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便被端了进来,正治在仆人的服侍下,喝下汤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玉霄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离开狭雾山的那段时间,她一直在八坂家研制能够抑制诅咒的解药,但是无论她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法调配出能够完全治愈诅咒的解药,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拦她。
能够抑制诅咒的药方,貌似也成为了当下的最优解。
「父亲刚才想和我说什么?还有兄长他到底怎么了?」
无限列车那次,玉霄记起了一点过去的事情,她和兄长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会全都想不起来呢?
「明明都快没有痛觉了,为什么一想这些事情,头就好痛……」
玉霄一脸痛苦地捂着额头。
「不能再想了…我得赶紧研究开启斑纹的方法,以及,要怎么做,才能抑制斑纹带来的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