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东澜的确是草率了,虞清尘在音律上的造诣不高,但也不低,至少东澜出的题对虞清尘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虞清尘不仅能一个音不差地重复出东澜弹奏的段落,甚至还能用箫声表现出跟东澜完全不同的情感。
东澜遗憾地轻叹一声:“某认输。”
虞清尘走到擂台边儿,把箫还给主人:“东澜公子有意让着在下,这局不算。”
东澜一愣,不解地看向虞清尘。
虞清尘道:“东澜公子只要求在下重复公子弹奏过的段落,这并不需要多高的音律造诣。”
东澜默然不语。
他想赢,因此不可能会让着虞清尘,他只是低估了虞清尘的实力,或者说他不相信这世上竟有人什么都会,且什么都能做好。
“我们再比些什么吧,”虞清尘走回擂台中间,“方才是东澜公子出题,现在可否让在下出题?”
整理好心情,东澜起身,淡定微笑:“当然可以,清尘公子请。”
虞清尘沉吟片刻:“那咱们来对对子吧。”
虞清尘想不通东澜一个想要出名的人怎么会来跟他比音律,或许在南梁是可以凭借在音律上的造诣出人头地的?但在大楚,在京城,就算他在音律上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他也只能得到旁人的赞赏,并不会得到谁的看重。
若换做旁人,虞清尘定是不会管他,但东澜是自己人,虞清尘便会帮他。
虞清尘的想法很简单,东澜猜到了,却不敢确定:“清尘公子先请?”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虞清尘说不客气就真不客气,打从一开始就是极难的上联,让擂台下的众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下联,而擂台上的东澜也琢磨了好一阵才对出下联,但不管花了多长时间,他都对出了旁人想不出的下联,就是比其他人更加优秀。
擂台旁的人看东澜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变得多了几分欣赏,随着虞清尘和东澜比试的轮次越来越多,随着东澜对出的对子越来越多,众人眼中对东澜的欣赏就越来越浓,最后甚至变成了钦佩。
尽管东澜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但东澜做到的是他们没做到的事情,就是值得钦佩的。
到最后,虞清尘气定神闲,一派轻松,但东澜已经是才思枯竭。
“某认输。”吐出一口浊气,东澜遗憾地摇了摇头,“清尘公子满腹经纶、才思敏捷,某心服口服。”
东澜虽然认输了,但这敢于认输的气魄也让不少人对他赞誉有加。
“承让了,”虞清尘冲着东澜作了个揖,“在下倒是对东澜公子所思所学很感兴趣,改日若是得空,希望能再跟东澜公子切磋一次。”
东澜立刻回礼,道:“承蒙清尘公子不弃,能与清尘公子切磋是某的荣幸。”
楼上,虞清漪嫌弃地撇了撇嘴:“这两个人恶心不恶心?明明平日里一见面就谁看谁都不顺眼,这会儿倒是互相客气起来了?装模作样!”
被虞清漪的大实话逗笑,宗越道:“他们文人之间的胜负心来得快,友谊来得也快。”
话音落,宗越扫了一眼还在擂台上跟东澜客套的虞清尘。
话虽这样说,但虞清尘并非是地道的文人,他今日这样抬举东澜,多半只是想成全东澜博个名声的心愿,而且这样做对他们也有好处,毕竟东澜是自己人。
见识过虞清尘和东澜之间的比斗之后,再没有人敢登上擂台挑战,却也没有人离开元丰酒楼,文人雅士们都在讨论虞清尘和东澜在比斗中作出的对联。
而虞清尘和东澜则上楼找宗越和虞清漪去了,虞清尘的手里当然提着那盏花灯。
“乖乖,给你。”一进门,虞清尘就将花灯递给了虞清漪。
“谢谢!”虞清漪欢欢喜喜地把花灯接了过去,笑得眉眼弯弯。
东澜略有些惊讶地看着虞清漪。
瞄见东澜的惊讶,虞清尘轻声一笑:“干吗那么惊讶?乖乖十七岁的生辰还没过,不就是个小丫头吗?”
虞清漪挑起眉眼睨着虞清尘,不服气地说道:“我十七岁的生辰没过,你十七岁的生辰也没过,得意什么?”
虞清尘偏头看向东澜,笑道:“你瞧,对吧?”
东澜笑而不语。
此时的五姑娘倒真像是十六七的小姑娘,但这话若是说出来,五姑娘怕是会恼。
转念再一想,东澜就笑不出来了。
五姑娘没满十七,清尘公子便没满十七,而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方才就输给了十七岁的少年,而且是一败涂地。
宗越偏偏还要落井下石:“方才清尘手下留情了。”
东澜一愣,错愕地看向虞清尘。
虞清尘笑了笑:“能赢就好。”
东澜的面色微变,似有些经受不住这个打击。
虞清漪的视线在宗越、虞清尘和东澜三人之间打了个转,似不经意地说道:“东澜的长处不在于此,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虞清尘点头,附和道:“今日的确是我占了便宜,我随天源先生学习多年,论六艺,的确要胜过旁人,若是不能胜,师父怕就要将我逐出师门了。”
虞清漪用她那绵软的声音拖着懒洋洋的语调说道:“可不是嘛,清尘在青山上闭门苦读近十载,又有天源先生从旁指点,学问自然做得精,不巧今日这诗会只比学问,清尘若是不能拔得头筹,那才叫一个丢人,不仅丢他自己的人,也会给天源先生丢脸。”
东澜不甘心地说道:“某也是苦读十数载,某……”
虞清漪笑了笑:“可东澜公子读书时并不专心,不是吗?清尘读书时就只读书做学问,但东澜公子除了读书做学问,要为你的主上谋事,还要与同僚周旋,那可也是相当耗费时间和精力的。”
东澜抿嘴不语。
五姑娘说得没错,他很早就投靠了河海王世子,比起读书做学问,怎样得到河海王世子的青睐才是他倾尽全力去做的事情,而读书反倒成了消遣,他自以为学识过人,但跟真正将所有时间和精力都花在读书上的人相比,他在这方面下得功夫的确是太少了。
抬眼再看向虞清漪,东澜拱手一拜:“多谢姑娘开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