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国公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老夫惶恐,相爷英明睿智,精通于坑蒙拐骗,老夫难以望其项背,可不敢教训相爷!”
被当众羞辱,虞亮的脸色瞬间铁青,却不敢发作,唯独握着酒杯的手越收越紧,连骨节都发白了。
“国公爷说笑了,”虞亮硬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国公爷是大楚元勋,资历深厚、经验十足,能得国公爷教诲是小婿的荣幸。”
虞亮这话说完,就听到了从旁边传来的嗤笑声,虞亮循声望去,就看到几个三品以上的大臣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见虞亮看过去,门下侍中不慌不忙地礼貌微笑,半点儿没有嘲笑别人却被人抓包的尴尬和窘迫。
“不知相爷是否已经跟国公爷叙完旧了?我等还等着敬国公爷酒呢。”
虞亮可真是个孬种,敢做不敢当他们以前竟会觉得虞亮表里如一高风亮节,有君子之风,真是瞎了眼!
“张侍中!经年不见,张侍中别来无恙?”像是故意要给虞亮难堪,肃国公的面色一变,和善可亲地跟张侍中搭起话来。
闻言,张侍中十分配合,立刻挤开虞亮走上前去:“劳国公爷记挂,晚生一切安好,倒是国公爷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听说您这一次是因为旧伤复发所以不得不回京休养?可有找太医看过?”
肃国公不以为意地笑道:“老夫身上这些伤,都是些延误了医治时机的旧伤,现如今除非是再次扯开伤口让它们重新愈合,不然谁来看都医不好了。”
张侍中语重心长道:“好歹还是有办法的,国公爷应该与太医们好好商量商量。”
肃国公摇了摇头:“上了年纪,遭不了那个罪了,老夫宁愿忍着疼,也想多活几年!也亏得这些个旧伤,老夫才能回来京城颐养天年,安享富贵,不然现在还得在西北喝风吃沙呢!”
“哈哈哈正是正是,到底还是京城好啊!”张侍中举起酒杯,道,“这一辈,晚生敬国公爷,国公爷浅尝便好。”
话音落,张侍中就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肃国公紧跟着豪气地饮尽满杯,中气十足地说道:“京城里的酒淡得跟水似的,张侍中大可放心!”
见站在张侍中身后没有走的俞亮似乎又在蠢蠢欲动,想要走上前来,肃国公赶忙用话留住想走的张侍中。
“这小家伙是谁?张侍中不给老夫介绍一下吗?”
张侍中扫了眼身后的俞亮就知道肃国公是什么意思了,立刻就顺了肃国公的意,正好也让自己的儿子在肃国公面前露个脸:“这是犬子,刚就任大理寺正,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
张侍中的儿子张权上前半步,彬彬有礼地给肃国公作了个揖,行动间恭敬万分,却不带一丝谄媚:“晚辈张权,拜见国公爷。”
虞清尘的眼神微微一动,笑着横插一句:“呦,昨日是谁与我说宫宴大多无聊,今日定要寻个借口逃了去的?怎么?没逃掉?”
张权的表情微微一僵,抬眼横了虞清尘一眼:“清尘公子莫要冤枉好人,这话我可没说过!”
虞清尘轻笑出声:“本公子也没说是你说的啊,你干嘛不打自招?”
张权语塞,仔细想想的确是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当即窘迫得红了脸。
虞清尘啧啧道:“面皮儿真薄。”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厚脸皮吗?”肃国公扭头看向身后的虞清尘,“你们认识?”
“朋友。”
虞清尘此话一出,肃国公夫妇和虞清漪同时看向张权,将张权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然后又默契地收回视线,就好像他们只是想记住张权的长相,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而虞清尘当着肃国公和虞清漪的面儿认下张权这个朋友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打量着张权,肃国公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日后有空,就到无忧雅居来玩儿。”
闻言,张权颇具深意地看了虞清尘一眼,然后才应了下来:“多谢国公爷相邀,晚辈省得了。”
他跟虞清尘是偶然相识,一见如故,但因为双方在朝堂中的根基不深,容易招惹是非,所以表面上形同陌路,只通过密信往来,若非如此,虞清尘也不会特地挑了这个最不会让人多想的场合将他介绍给段家人认识。
张侍中又给肃国公介绍了几位朝廷新秀,并帮肃国公拉近了跟朝廷肱骨之间的关系,然后宗越就回来了。
见肃国公要跟宗越拼酒,其他人赶忙离开,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从虞亮身旁路过时,张侍中停下脚步,低声道:“段氏最重傲骨,相爷跟段氏还真是……合不来啊。”
意有所指地在虞亮的背上轻拍两下,张侍中转身,带着张权离去。
“你跟虞清尘是朋友?”张侍中突然问张权。
“是。”张权点了点头。
“嗯,自己掌握好分寸。”说罢,张侍中就跟迎面而来的同僚聊起来了。
张权的眼神微微一沉,看向自己父亲背影的眼神十分复杂,片刻之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分寸?分寸是算计出来的,他交朋友难道还要算计着吗?
暗自叹息一声,张权自斟自酌,却难消心中哀愁。
另一边,宗越回到肃国公面前,脸上是一贯的冰冷无情,心里却慌得不行。
他虽然也是将门出身,也常率军远征,但喝酒他真的不擅长。
端坐在肃国公对面,宗越沉声道:“请国公爷手下留情。”
“嗯?”肃国公挑眉看着宗越,“你希望老夫手下留情?”
“……不,还是算了。”肃国公似乎话里有话,宗越不敢轻易尝试。
“来!喝!”肃国公直接将一整坛酒拎上了桌,搁在宗越面前,桌面轻轻一颤,宗越的心也跟着轻轻一颤。
宗越的视线飞快地在桌面上绕了一圈,没看到酒杯,没看到酒碗,就只看到两个装满酒的酒坛子。
国公爷的意思是……直接抱着坛子喝?
宗越的视线落在酒坛的封口上,还没开始喝,眼神就已经有些发直了。
肃国公咧嘴一笑:“小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不反悔!”宗越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然后才抬眼看向肃国公,眼神坚定,“晚辈绝不反悔!”
不论是哪件事,他都不后悔,更不会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