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假期转眼就接近了尾声。
临行前，沈雨又和叶秋颜谈了一次心，也更加确定了叶秋颜想要查清楚当年事情的决心。
作为母亲，她虽然有担心，但最终还是决定支持叶秋颜的选择。
“我爸在信上说，他把证据藏在画里了，可我看了很多遍，也没觉得那幅画有什么不同，妈，你知道我爸有什么特别的方式，能把东西藏进画里吗？”
沈雨点点头。
她说叶织翼以前曾经送过她一幅画，表面上看只是一幅漂亮的风景油画，但是他把她的画像藏在了画里。
办法很简单，只要用一种特殊的隐形笔提前勾线，画作完成后再用固定光谱照射就能看出来了。
叶秋颜听了，立刻拿出画，照她说的做。
果然在画的一角发现了一行字。
那是个地址：青年路443号，21号柜。
叶秋颜一时想不起这是哪里，拿出手机就要去查，沈雨却在旁边忽然说了话。
“是城市档案馆。”
“档案馆！”叶秋颜愣了下，“难道是档案馆的寄存柜？那完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东西不肯不在了。
沈雨却摇摇头，“不是寄存柜，应该是档案柜。”
“妈？你怎么知道？”
沈雨神情暗淡，“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时候，叶织翼已经被沈四海赶出了杭城，为了谋生，他当时接了一个给海城城市规划馆画规划图的工作。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那。
当时沈雨已经怀孕了，她瞒着沈四海找到了叶织翼，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私奔。
沈雨的眼里含着泪，这是她不愿意回想的过去。
她说，“如果当时他点头了，无论如何我都会跟他走。”
可是，叶织翼却犹豫了。
他说，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一定会带她走。
但有了这个孩子，他就不能这么自私。
因为他没有照顾她的能力，更没有照顾这个孩子的能力。
看到他犹豫的那一刻，沈雨无法清楚地去形容那瞬间的心情如何。
她只记得自己狼狈的回了家。
再也不想听到任何跟他的有关的消息。
沈家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从那之后就更严加看管沈雨。
她说，那几个月对她来说，就跟坐牢一样。
而且是无期徒刑，因为她已经对生活没有任何指望了。
生下叶秋颜之后，孩子就被送走了。
沈雨觉得天都塌了，她那时候并不知道沈家是如何处理这个孩子的，她只知道自己已经不想活下去了。
于是在和林青山大婚的那天，她从楼上一跃而下。
只是可惜，没死成，还断了腿。
也许是为了让她有些念想吧，沈四海告诉她，孩子被送到了叶织翼那里。
沈雨叹气，“那时候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犹豫……但现在我有些懂了，不是每个人都能瞬间接受生活的巨大变故的，年轻的时候我们可以为了爱情放弃一切，甚至生命……但是却不能平静的接受一个无辜生命的突然到来。”
叶秋颜蹙眉，“妈，你怪过他吗？”
沈雨摇头，“没有，这是我们俩的共同选择。”
叶织翼没能在那个时刻勇敢的走出那一步，是他的可悲。
但沈雨在此后的十几年里也再没找过他，也是她的决定。
他们会错过，不仅仅是命运的捉弄，也是彼此的妥协。
她说，“我唯一能怪的，就是生在了这样的家庭。”
她不恨沈四海拆散了她和叶织翼，她只恨沈四海逼迫自己嫁给不爱的人。
叶秋颜听着点点头，“妈，虽然我和爸没聊过这些，但是我觉得他在那十八年里，一直都在后悔……”
叶秋颜对她父亲的感觉是很复杂的。
有时候讨厌他那幅得过且过早已认命的样子，有时候又心疼他无能为力艰难挣扎的样子……
究竟哪个是真的他，叶秋颜也说不清楚。
但她确实不止一次看到过，喝醉的叶织翼在夜里默默流泪。
那一定也是心有所伤，无法愈合吧。
沈雨转过头，叹了口气。
她已经不会再为这些事伤神了，都过去了。
有些人注定是有缘无分，怨不得谁。
沈雨嘱咐她说，“但你和我不一样，你有自己的命，这次回去……要和正熙好好在一起，妈妈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叶秋颜抱住她一个劲点头，“妈，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好……”沈雨笑着送她上车，“等你们定了婚期，一定要提前告诉妈妈。”
“妈，你会来吗？”
“当然！你可是我女儿！你的婚礼我怎么能不参加？”
她顿时感动的直掉眼泪，沈雨从选择出国后的这三十年里，只回来过一次，就是为了带叶秋颜走。
而她下一次回国，将会是参加叶秋颜的婚礼。
“妈，谢谢你。”
叶秋颜发自肺腑的说着，虽然她们只做了十二年的母女，但这份骨肉亲情胜过一切。
“傻孩子，一路顺利。”
——
九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她是告诉了卓正熙航班信息的，但是来接她的却只有秦安一个人。
秦安怕她多想，忙解释说，“叶小姐，少爷是想要来的，但是老宅那边突然打电话说老太太病了，现在少爷陪着去医院了。”
叶秋颜点点头，再怎么说卓菁华也是卓正熙的奶奶，真有什么事，卓正熙是不可能不管的。
“没关系，我又不是不认路，自己回去也一样的。”
秦安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那怎么行，少爷吩咐了，一定要把您和小少爷送到家！”
叶秋颜带着抱抱上了车，“卓奶奶是哪里不舒服？要紧吗？”
“这个……”秦安有些为难道，“好像是心脏的问题……”
“突发心脏病？那很严重了！”
秦安尴尬一笑，“应该不是吧，就是被……气着了……”
被气的？叶秋颜脸上挂不住，该不会是被他孙子突然多出来的儿子给气到了吧。
秦安看着后视镜里叶秋颜的脸色，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赶快解释，“叶小姐别误会，是生意上的事。”
“哦。”叶秋颜得体一笑，“能把久经商场的卓奶奶气成这样，这笔生意，一定不得了。”
“是啊……”秦安笑笑说，“少爷这次出国就是为了促成这件事，要是这次能和卡洛斯家族把这笔生意谈成，以后在国际市场，少爷也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卡洛斯？叶秋颜听着好奇地问，“你说的是西班牙的卡洛斯家族吗？”
“对呀，叶小姐您知道？”
“嗯，我在西班牙生活过两年。”
在西班牙，应该没人不知道卡洛斯家族，他掌控着国际上最大的海运公司，没想到卓氏竟然还涉及了海运方面的业务。
叶秋颜又问，“卓奶奶生气，是生意没谈拢吗？”
秦安摇头，“不是，生意弹得挺顺利的，老太太生气主要是因为……少爷不是以卓氏的名头去谈的。”
叶秋颜一下子没懂，“什么意思？不是以卓氏的名义，那还能以什么名义？”
秦安一笑，“别的公司呗，少爷又不止这一个企业。”
叶秋颜愣了下，“卓正熙除了卓氏，还有别的企业？”
“对呀，少爷没告诉您吗……”秦安忽的意识到自己好像多嘴了，立刻紧张起来。
叶秋颜蹙眉，“他没说。”
“呵呵……”秦安尴尬一笑，“叶小姐，那您能不能当做刚刚什么都没听到啊？”
她冷笑，“恐怕不能哦……”
秦安顿时可怜兮兮的求饶，“叶小姐，少爷要是知道了，会送我去喂鳄鱼的……”
她挑眉，“要我替你保密也可以，有个条件。”
“您说！”
“告诉我原委。”
秦安为难，“这不好吧，少爷真的会生气的。”
“我不说你不说，抱抱也不会说，他怎么知道？”叶秋颜冲叶唯一挑眉，“是不是抱抱？”
叶唯一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配合的点点头，“抱抱什么也不知道。”
叶秋颜说，“反正这些事我早晚要知道的，他不告诉我不过是怕我担心，可惜你说漏了，我现在不知全貌，你又叫我怎么能不担心呢？还是你想让我直接去问卓正熙？”
秦安懊恼的挠头，“好吧，那我说，但是您千万在少爷面前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她点点头，“放心吧，我演技好着呢！”
于是，秦安把卓正熙正在做资产切割的事告诉了她。
叶秋颜惊讶，“他准备和卓奶奶分家吗？”
秦安点头，“如果老太太不同意的话，少爷很可能会单方面断绝关系。”
“这么严重……”叶秋颜咬唇，“不会是因为我吧？”
“叶小姐您千万别这么想！”秦安说，“少爷和老太太之间的裂痕，是多年积累下来的，您回来最多算导火索，不是真正的原因，要非说是因为什么，我倒觉得是老太太对少爷太苛刻了，有时候我们都看不过去，那可是她亲孙子，可是……”秦安忽的沉默，叹了口气，“少爷能做到这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叶秋颜想起之前俞祈和她说的话，秦安是一直陪着卓正熙的，所以对他的过去更为了解。
于是她问，“卓正熙为了卓氏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头？”
秦安一听这个，顿时替他家少爷委屈起来，“岂止是吃了很多苦头那么简单！”
秦安和她吐着苦水。
他说卓正熙刚进卓氏那会，卓老太太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优待他。
所以除了一些高层领导之外，几乎手底下的人都不知道他就是卓氏的少爷。
那段时间，卓正熙每天加班到半夜，和所有初入职场的新人一样，免不了要遭受被呼来喝去的命运。
大到写方案做汇报，小到下工地泡咖啡，他可是一件都没少干。
而且，卓正熙天生就是高人一等的气质，放在同期的实习生里，毫无意外的就是耀眼的存在。
但这种存在，成为了被靶向阻击的理由。
他被同事排挤，被小领导找茬，卓正熙不在意，可是秦安就气不过了。
秦安为此还找老太太告过状，哪知道弄巧成拙，害的卓正熙跟着被骂了一通。
她说，“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还当什么接班人。”
那之后，秦安就再也不敢找谁说什么了，生怕连累到他家少爷。
好在，卓正熙身边还有个穆赫，公司上的事，穆赫帮了他不少。
秦安说，有一次卓正熙去谈一个客户，是个女老板，四十多岁的样子，看卓正熙长得好看，就动手动脚的想潜规则，被拒绝了之后，恼羞成怒的泼了卓正熙一脸的咖啡。
秦安和穆赫知道了以后，气的几乎想杀人，但卓正熙却硬生生忍下来了，最后还拿下了那笔订单。
那时候的卓正熙，满脑子想的都是生意。
他要让卓菁华看到自己的能力，看到自己的价值。
他渴望得到她的肯定。
当卓菁华终于愿意把总裁的位置交给他的时候，那是秦安第一次在卓正熙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松弛的神情。
“少爷这一路走来，真的太不容易了，卓氏能有今天，全靠他掌舵。”
叶秋颜点点头，她确实没想过，卓正熙也会有被人泼咖啡的时候。
听秦安的描述，那时候的卓正熙是个隐忍上进又自卑的人，他能一路成长为这样的商界传奇，背后的苦楚，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了。
“秦安，那你说的其他公司，又是怎么一回事？卓正熙早有分家的打算吗？”
他摇摇头，“不是的，那个公司本来是给我和穆赫的退路。”
“退路？”
他苦笑，“要不说少爷这个人其实心思很细呢，他一直担心要是有一天和老太太闹掰，老太太会拿我和穆赫开刀，所以算是给我们找了条后路，即使我们不再卓氏了，也饿不死。但是穆赫这个人就是太会做生意了，这些年不仅帮着少爷把卓氏搭理的井井有条，就连这个附赠的小公司，也是蒸蒸日上，后来少爷看到了潜力，就暗中给了他不少的资源和业务，现在这家公司已经非常成熟了，名字你应该也听过，叫赫兹。”
“赫兹！是卓正熙的公司！”
“嗯，虽然法人是穆赫，但就是属于少爷的。”
叶秋颜惊呆了，赫兹可是近几年最赤手可热的电商公司，说是电商，但其实它涉及的范围非常广，包括但不限于贸易、物流、支付、自媒体、社交……
她长吐了一口气，算是明白卓菁华为什么会气进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