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还是保守考虑的，毕竟人在高处，风雨更寒。
叶秋颜听着他的话，想起些什么就问，“你说你爸爸的那个情人，是叫李怡？”
卓正熙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她解释说，“之前和俞祈他们聊天，听他提到过。”
“……他还说什么了？”
叶秋颜看他面色不悦，赶紧笑笑讨好，“没说你坏话！就是我好奇你的过去嘛，他们两个才跟我说的。”
卓正熙蹙眉，“我的过去……没什么值得说的，可悲人生的开始，被困于书房和卧室的童年，无时无刻不在忍受长辈的施压，呵……我还真想不出任何一件值得说的事，来和你介绍我的过去。”
叶秋颜心疼的看向他，“我不这么觉得，在俞祈和白靳谦的描述里，我看到的恰恰是一个性格坚韧、有明确目标、能掌控欲望的人。”
“你在夸我？”
“我在如实描述。”
那人淡淡一笑，算是被有被安慰到。
他说，“但如果有的选，我希望能过另一种人生。”
“另一种？什么样的？”
卓正熙想了想说，“有选择的人生。”
不需要考虑结果，只从本心出发，选择想做的事，想见的人，想看的风景。
他可以不用会那么多技能，不用必须什么都懂，不用处处礼貌，不用以别人的评价来肯定自己。
叶秋颜眼神温柔的看着他，这也正是她希望的。
只不过她和卓正熙都已经回不去了，所以她现在希望的就是叶唯一能过自己选择的人生。
她不会强加给他任何的期望，她只要他快乐健康的过完一生。
“卓正熙，辛苦你啦！”
她忽然弯眼一笑说，“过去我没有机会认识你，不过未来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你自己，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凑近他，头轻靠在他肩上，“我永远不会试图去改变你，你可以霸道、可以发疯、可以任性，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那么完美，不喜欢弹琴就不弹，不喜欢吃的东西就不吃，不喜欢做的事就不做，过去三十年你没机会选择的，未来我都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
卓正熙的心中无比震动，他还是第一次听叶秋颜对他说这样的话。
这比她说喜欢，更让他动容。
她总是知道如何击碎他的心理防线。
叶秋颜趁他没缓过来，立刻坐正，却忽然被他攥住了手。
卓正熙眸色灼灼的看着她，喉咙滚了滚，到底是没说出感谢的话。
他只有将她搂进怀里，才能平复自己沸腾的心。
片刻后，叶秋颜推开他，咳了咳掩饰尴尬，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得。
“那个……李怡这个人是不是很不好对付啊？我听俞祈说，她差点害到你？”
卓正熙留恋的看着她，回说，“不用怕，那时候我还小，警惕性太低，才让她有机可乘。”
叶秋颜轻哼，“谁怕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对他们越是了解就越不害怕，相反的……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的时候，我才总是担心，哪里会突射冷箭。”
毕竟未知的才最可怕。
“李怡虽然麻烦，但成不了气候。你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我奶奶。”
卓菁华吗？那确实是个难对付的人。
她乖巧的点头，“知道了。”
卓正熙忽的想起了些事，问她，“这两天你没看国内新闻吧？”
叶秋颜点头，“没看，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现在公众都知道我有个儿子了。”
之前在亿林牧场发生的事，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倒也在预料之中。
叶秋颜抿唇一笑，“传的还挺快，那你奶奶那边什么反应？”
卓正熙沉默了下，“出乎意料的冷静。”
“冷静？”
“嗯……不过越是冷静，就越是要提防，所以你做好心理准备，卓菁华女士一旦知道沈嘉颜就是叶秋颜，一定会大发雷霆。”卓正熙伸展了一下脖颈说，“但你只要记住，她要是去找你，你随便搪塞个借口不见就行。”
“真能这么简单吗？她要是强行要见我，或者用武力想把我带走呢？”
“她办不到！”男人斩钉截铁的说着。
“为什么？”
卓正熙啧了一声，“你当我是死人啊！”
叶秋颜忍不住笑，不知道为什么卓正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种又委屈又蛮横的可靠……
“说的你好像还能二十四小时跟着我不成？”
卓正熙给了她一个热切的眼神，潜台词仿佛在说，没什么不成。
叶秋颜瞬间警惕，“你该不会又要派人跟踪我吧！”
卓正熙直言，“如果有必要的话，而且那不叫跟踪，叫保护。”
“我不需要你这种保护！”她拒绝着，“要是你奶奶真的来找我，就让她找好了，我倒想看看她会用什么办法，让我离开你。”
卓正熙不悦的皱眉，“你要是敢动半点想离开我的心思，你就死定了！”
她不怒反笑，“以前电视里常看，一直没机会体验，没准你奶奶会拿张支票打发我呢？”她学着样子，“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孙子！”
卓正熙轻笑，“那你打算怎么回答？”
叶秋颜假装接过支票，不屑的看了一眼，“才五百万啊，你孙子也太不值钱了。”
卓正熙配合她眼着，“那要是给你五千万呢？”
叶秋颜想了想，“这倒还像个豪门的做派，只是现在五千万也不多啊，随便买个房产，也就剩不下什么了吧，再说……”她凑近他挑了下眉，“你看我缺这五千万吗？”
卓正熙轻哼，“那就五个亿，你怎么办？”
“五个亿！”她惊讶，“你奶奶要是真的这么舍得下血本，那我就答应她了。”
卓正熙咬牙切齿，“五个亿你就把我放弃了是吧！”
“大哥……那可是五个亿啊，你知不知道五个亿有多少？这屋子都放不下！”她边说边笑，“我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数额！”
卓正熙冷笑，“五个亿……我现在就给你五个亿，带上你的证件，立刻跟我回国结婚！”
他说着就去拉她。
叶秋颜笑着躲开，“傻不傻啊，结婚用不了五个亿。”
她淡淡笑着，眼眸微微发亮，“现在结婚证免费。”
……呵，该死，被撩到了。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只是一想到卓菁华可能会说出一些不好的言语去羞辱她，卓正熙就不安。
他再次拉回话题说，“我奶奶那个人，不会拿钱砸你的，她的手段比这些高明多了。”
叶秋颜不免想起那时候卓菁华和许婉宁说的那些话，她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三言两语就能达到目的。
她安慰他说，“放心吧，不管你奶奶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卓正熙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眼，“就当是不给自己添堵，你还是躲着点她吧，等我处理好公司的事，她就是想烦你，也没那个精力了。”
“好吧。”叶秋颜答应下来，她不想让他分神担心。
“还有一件事……”卓正熙开口道。
“嗯？”
他慢悠悠的启齿，“这个月十七号，是我生日，你要不要……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叶秋颜心说我知道，甚至还帮某个爱慕你的女人挑选了生日礼物呢，这么一想她心还真大……
卓正熙接着说，“你要是不想来也没关系，反正就是个无聊的商业聚会，都是生意上的人……”
“我去！”她打断他，“你的生日，我当然要去。”
“真的？”
“嗯~~~”她点头一笑，“在哪？”
卓正熙勾唇，“在鼎峰。”
这名怎么这么熟悉？
看她若有所思，那人好心的提醒到，“就是四年前我们在一起的那个酒店。”
“额……”她想起来了。
卓正熙眼里带笑，忍不住逗她，“房间还留着呢，要不要借机一起重温一下？”
叶秋颜果然红了耳朵，瞪了他一眼。
“那……我以什么身份去？”
“你想以什么身份？”
叶秋颜想了下，“不是说都是生意伙伴吗，那就生意伙伴呗。”
“生意？”他挑眉，“我们俩有什么生意？”
叶秋颜脑瓜一转，“你说我一个做衣服的，和你这样的大总裁之间，能有什么生意啊？”
看她满脸的算计样，卓正熙无奈一笑，“你什么意思？”
叶秋颜装可怜，“卓总，上次你说要在我的小工作室定制服装，定金可还没付呢~~~”
“哦……”原来她说的是这个，卓正熙抱歉道，“忘记了，回去就让会计打过去。”
她弯眼一笑，“那就多谢啦，我一定会好好给你设计的！”
卓正熙倾身上前，“既然这样，我们再做一笔生意吧。”
“什么生意？”
男人盯着她的眼，目不转睛，“请帮我和我未来的太太定制一套婚服。”
婚服……
叶秋颜的脸颊一红，穿着自己定制的婚服，嫁给喜欢的人，想想都觉得幸福。
“好吧。”她点头一笑，“那有空的时候，麻烦卓总带太太来我们工作室量个尺寸哦~~~”
“不麻烦了。”那人也笑，“我会亲自帮她量的。”
叶秋颜无语。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别扭呢？
他伸出手腾空比了比，挑眉坏笑着问，“你说是尺子量的准，还是我手量的准？”
“……”
叶秋颜一巴掌拍在他脸上，这人真是一点不知羞啦！！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时间很快就过去，卓正熙看了眼表，他该走了。
他确实是因为出差路过这里，但他没告诉她，这趟差……就是因为会路过这，他才选择来的。
卓正熙把叶秋颜送回了酒店，两人恋恋不舍的告了别。
临走前，他问她什么时候回。
叶秋颜说八号的机票。
“那我去接你。”
“好……”
——
回国的飞机上，卓正熙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盒子。
这是他走的时候，沈雨给他的。
她说，“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当然我也知道你什么都不缺，这个你拿回去，有空的时候看看。”
“这是？”
“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记得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好，谢谢您。”
卓正熙打开盒子，里面放的竟然是一个U盘。
头等舱已经被他包下，他拿出电脑，插上U盘，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视频。
卓正熙插上耳机，点开了视频。
画面一抖，然后慢慢聚焦，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卓正熙心跳瞬停。
这是叶秋颜怀孕时候的视频记录。
视频里，叶秋颜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有些羞涩的说着，“妈，一定要拍吗？”
沈雨的画外音，“当然啦，多有纪念意义，快对着镜头打个招呼。”
叶秋颜咬唇，“嗨。”
卓正熙有些颤抖，视频里的她，肚子刚刚显怀，比现在胖一些，头发长一些。
这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
沈雨说，“宝宝，在妈妈肚子里要乖乖的啊，不可以欺负妈妈知道吗？”
叶秋颜在镜头里温柔的笑着，那种感觉是卓正熙从没见过的。
那是初为人母的喜悦。
卓正熙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都说父亲在母亲生育的这个过程中，是不太有参与感的。
苦都是母亲受，罪都是母亲遭。
而父亲，只要等待十个月，就无痛当爸了。
这个说法放在卓正熙身上，甚至更胜。
他不仅没经历叶秋颜怀孕的过程，也没参与过叶唯一的成长。
虽然他很爱抱抱，但对于父亲这个角色，他知道自己远没有那么投入。
那种自我认同，是必须由时间和陪伴慢慢培养的。
而这个视频，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他的无奈。
这个视频一共一个多小时，是剪辑过的。
从叶秋颜怀孕初期到生产的过程，都有记录。
卓正熙看的入神。
他看到了她因为孕吐而憔悴的脸……
看到了她因为肚子太大而行动不便……
看到她浮肿的脚……
看到她难以入睡的夜晚……
为了这个孩子，她受了很多苦，而这些她从未和他提过。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些是一个男人很难去想象的。
但同时他也看到了她幸福的笑……
看到了她抚着肚子时期待的眼神……
看到了她给宝宝挑选衣服的认真……
看到了她每次去产检时的忐忑……
他不敢说能感同身受，但确实会因她的笑容而开心，因她的愁容而揪心。
这趟她独自走过的生育之旅，他只能以这种方式陪伴。
卓正熙看着视频里叶秋颜临产时遭受的痛苦，心痛的几乎要裂开。
她每一声隐忍的喊叫，都成为了烙印在他心里的伤痕。
他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生育是这样痛苦的事。
他只是看着就已经觉得喘不过气了，而她是真真切切的承受了一次。
他忽然就理解了，母亲的伟大。
不仅是因为母亲在成长过程中对于孩子的特殊意义，更在于一个母亲选择把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这种伟大就足以感天动地。
叶秋颜是如此，戚若苒也是如此。
卓正熙关上视频，掩面深呼吸着，可终究还是没忍住。
眼泪不听话的涌出，每一滴都像是在诉说思念。
他思念早就离开他的母亲。
更思念那个独自承受一切的叶秋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