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云珏重新回到皇宫已经七八日,在此期间,他没再批过奏折,却也不太好过。
七日前,鹤吟离去之后他看奏折看得哈欠连天,最后实在抵挡不住困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直看着他的小太监叫醒,一脸懵地被内侍们打扮成从前鹤吟身边那个小书童的模样,清醒一些后被带到了鹤吟住的寝宫。
他和精神奕奕的鹤先生交谈直至天亮,鹤先生向他透露的多是近来朝堂上一些变动。
危云珏又累又困,腿上还带着伤,心中叫苦不迭,却不得不耐心听下去,等到他即将撑不下去之时,明显心情不错的摄政王说道:“南夏出使大晋之前,你须得时时留意的一言一行,待我走后,摄政王的位子便暂时由你来坐。”
这句话惊得危云珏睡意全无,差点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这要是被别人发现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
还有……
“明明说好三年的,你······先生岂可出尔反尔?”
鹤吟的目光瞬间沉了下去,“我若果真要走,你拦得住我?别说你,南夏举国上下谁能拦得了我?”
危云珏激动的情绪瞬间如潮水般退去,他忽地意识到一件事——双方实力差距太大时,强的那一方是可以不受任何拘束的,尤其是他唯一的筹码已经被对方套了过去。
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脑海中思绪纷杂,“卫安呢,你打算如何处置?”
“他好或不好全在你一念之间。”
危云珏咬牙道:“我知道了。我……答应。”
“既然如此,”扶隐脸色由阴转晴,“摄政王的身边还缺个小书童,待我动身后,他会继续跟随于你。”
危云珏猛地抬头,猝不及防的惊喜砸中他,他顿时咧开了嘴,喜悦过后才有精力思索李代桃僵的可能性。
“这······如何能瞒天过海?”
不说其他,只说他们二人的身形和声音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怎么可能骗得过那些浑身上下长八百个心眼子的大臣们?
扶隐神情淡淡,“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此番出使大晋,我会以摄政王身边下属的身份前去,在此期间南夏政务由你负责。”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俯视着危云珏,“放心,答应你的我自会做到,你既然回到了皇宫,总该帮我的忙才是,难不成你当真指望我一个不是南夏人的人为南夏国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三年?”
危云珏张了张唇,又觉无话可说,闭了口。
这原本该是他的担子,他的确没资格抱怨什么。
外头天光乍破,扶隐忙了一夜,眉宇间无可避免的沾染上疲倦,他缓步朝门口走去,语气倦怠道:“在此期间,朝中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说完,他修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拐角。
慵懒的声音说出噬杀的话语,听在耳中只让人觉得好似有冰冷、滑腻的毒蛇在颈后悄然吐着蛇信。
危云珏神情空白一瞬,醒过神后忽地意识到了什么,面露沉思。
自从他诈死后鹤先生虽贵为摄政王却从不上早朝,先生身处后宫却知晓前朝发生的所有事。
如今朝堂上分为两派,他的那位皇叔在他在位时就不消停,现在儿子成了皇帝,更是在暗地里结党营私,成了和鹤吟天然对立的一派。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巫家理所应当地站在了小皇帝这一边。
危云珏暗暗地想,鹤先生是想借出使大晋一事让皇叔一党的人以为可以钻空子?
那他岂不是装得越不像越好?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七日里他几乎和鹤先生寸步不离,跟在先生身边如同影子一般观察他、模仿他。
可怕的是,他从前的这位先生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察觉到他走神只漠然递来一个眼神,随后便开始考校他朝臣呈上来的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帝王,言之无物岂非颜面扫地?回回他都得绞尽脑汁,就这,他的师父每每都不甚满意。
不得不说,先生的职责鹤吟做得很到位,而他这个学生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水深火热的日子危云珏过得煎熬,如此过了七日,一大早鹤先生身边的内侍就来到他的房门前告知他今日不必跟着,叫他脑袋里一直绷着弦短暂地有了放松的时刻。
扶隐此时正在空间里等待沈怀序告诉他翠漪藤是否有变化。
进去空间不使用精神力探知外界,意味着他只能被动等待。且身处空间无法感知外界的时间流逝。
如此等了不知多久,扶隐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翠漪藤······萌发出了新芽,很小一颗。”
扶隐放下抵在长眉处的手指,脸上划过一丝喜色,“如此,我可否过去瞧瞧?”
对面没有说话,只传来簌簌声响,片刻后,他听见沈怀序迟疑道,“我把土拨开看了看,铁盒似乎被腐蚀了。”
扶隐眉心一跳,想也不想直接闪身出了空间。
沈怀序蹲在花盆前,手上捏着一支银簪正翻动土壤,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她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出来怎的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扶隐额角突突直跳,“我说了。”
他看了一眼被翻动过的花盆,还算湿润的土壤里被翻出一些黏腻恶心的血肉组织,隐约还能看见尚未腐蚀完全的铁盒残渣。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怪味。
沈怀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翻,动作小心地没有碰到翠漪藤的根部,“啊,可能我没有听见,砂蚺该是死透了。”
说着,她的银簪触碰到一块区别于土壤的物体,她用力扎进去,再抽出来,银簪尖端带出来一些灰绿色的液体。
沈怀序仰头给扶隐看,“喏,百科全书上说砂蚺的体液是灰绿色的。”
身为飞垣一族,扶隐少不得有点洁癖,只是他的洁癖在逃荒过程中被沈怀序治得差不多了,尽管心里依旧排斥,他还是看了眼。
“我也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他又看了眼花盆,忽地想起什么,也蹲下身,“你可有找到砂蚺的尾刺?”
“尾刺?”
扶隐从沈怀序手里拿过银簪,点点头,“据说砂蚺的尾刺很漂亮。”
沈怀序眼睛一亮,这个她在百科全书上看见过,砂蚺的尾刺越大越漂亮在族群里的地位越高。
可惜百科全书上没有图片,砂蚺都死了她都没看到这种生物究竟长什么样。
注意到扶隐也拿着银簪扒拉土,她问道:“你找它的尾刺?找出来干嘛?”
这大高个蹲在她面前扒拉一堆土,反差还挺大。
“让你看看。”
沈怀序忙抓住他的手,“不看也没什么,你不是说你们飞垣唯一的天敌就是它吗?万一它们的血肉对你有害怎么办?”
扶隐停下动作,默默看了眼被抓住他的手,丢下银簪反手握住,“那就不看。”
确认砂蚺彻底死亡后,沈怀序把翠漪藤重新放进空间里,想着等到翠漪藤长大后再试验它有没有药用价值。
她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夜黑风高,她睡意正酣时,扶隐来到花盆前翻找大半天从花盆里找出两个一暗红一粉紫两个尾刺。
两个尾刺确如扶隐所言颜色极为漂亮,内里仿佛有水在其中流动,肉眼看起来莹莹生辉。
他把它们小心收起来,打算做一份世上独一无二的礼物。
而沈怀序本想找时间自己翻来找找看,长长见识,结果却扑了空,只以为砂蚺狠起来连自己的尾刺都能腐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