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厂街，鱼档。
唐小龙熟门熟路沿着街道进去，在菜市口外稳稳停下车，“强哥盛哥，到地了。”
高启强走进菜市场，在水产摊位前停下步子，前面一群人围着摊位，老默在剁鱼，几刀斜切下去，不但鱼头鱼尾分开，鱼肚和鱼背雪白的肉也薄薄散落了
高启强刚想喊老默，转眼就看见一个摊前还站着一个俊朗少年，身形被围裙一勒显得很瘦削，正面带微笑扯下一个个塑料袋，哗啦啦一抖，就装好了摆盘完美的鱼肉。
高启强一愣，话就憋进嘴里了。
这帮忙看摊子的人正是顾曜。
顾曜也看见高启强了，但一圈人挡在鱼摊前面，他就没急着过去说话。
高启强也顾不上自己穿着的高档西装染上腥味，急忙进去接手儿子的工作。
他几年没做过卖鱼的事，没有手生，熟门熟路摆了个漂亮的盘，顾曜则洒脱地让他爹干活，自己负责收钱。
不知道是不是高启强大佬的气质太重，他一来，买鱼的顾客很快少了，经过的人也只从摊位前悄悄瞄一眼，加快步伐路过。
等招待完这批顾客后，顾曜洗洗手，把围裙解了。
“爸，鱼档今天海货的挺新鲜，你好久没下厨，我想吃你做的鱼，还有小龙虾。”
高启强笑了笑，爽快道：“行，今晚回去给你做大餐吃。”
顾曜觑了一眼高启强的脸色，轻声道：“要不我来下厨？”
高启强若有所思道：“补偿爸爸啊？”
顾曜咳了两声，“程程提前从龚开疆那里拿到土地批文，定下了度假村计划，我没帮你阻拦她，陈泰他们不会放过这块肥肉，所以今天建工开会，他们肯定给你脸色看了。”
高启强心一软，差点忘了自己是来找老默教训人的。
高启强想摸摸儿子毛绒绒的后脑勺，但孩子长大了，够不着，他便拍拍儿子的背，说道：“算了，我儿子也是为了让我从建工脱身吗，现在闹得越僵越好。”
陈金默收拾好摊子，过来打招呼，“老板，咱们去屋里说话吧，那里安静，方便谈话。”
菜市场管理处。
高启强看了看顾曜，还是对老默说道：“老默，你们父女最近过得怎么样？”
陈金默面露感激，“还要谢谢老板让瑶瑶上了市重点初中，现在鱼摊的生意也挺不错的，能供瑶瑶上学校的课外兴趣班，她成绩好了不少，和同学们也有话题聊了。”
“那就好。”高启强叹气，“又要麻烦你了，要不是这次陈泰吃相难看，我也不想来找你。”
“老板一直照顾我和瑶瑶，这是应该的。”
陈金默顿了顿，看顾曜坐在一边有些顾忌，他犹豫了一下，看高启强没有阻止，还是问：“老板，是要我给陈泰一点颜色看看还是彻底让他老实？”
高启强慢慢道：“干掉他事情就闹大了，不要动陈泰那个老不死的，程程这个女人还要留着忙莽村的项目，你动点手脚让她知道我们不能惹就行。”
“倒是今天那几根墙头草，动手干净点，我不想在京海看见他们。”
“尤其是大老王，不贪财不好色，这样的人不好拿捏啊。”高启强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顾曜不在意地说：“不贪财好色，但他怕疼怕死。”
“好，我尽快办成。”陈金默丝毫没有犹豫，心里已经盘算起怎么悄无声息让目标消失在京海。
都宰了太引人注意，即便弄成意外也难免不会引起条子们的怀疑。
刚才老板也是说不想在京海见到他们，恐怕提前想到了这方面。
陈金默低头想了想，决定拿大老王做典型，剩下的就赶出京海。
“老板，得给我几个人，免得动了一个，剩下的老鼠不敢冒头。”陈金默道。
“做得干净点。”
顾曜静静听着，直到这时他才开口建议，望着高启强说道：“爸，大老王今天得罪你，明天就死了，警察一旦查案，你会是第一嫌疑人。”
陈金默一愣，左右看看，知道大老王要捡回一条命了。
果然，高启强沉默片刻，道：“那就让他少指手画脚的。”
陈金默点了点头。他为高家工作也有六年了，早见惯了高启强宠儿子的程度，尤其顾曜用老父亲的安危当理由，老板心里肯定舒坦，不顺着儿子才怪。
就是他自己在遇见顾曜后还不是一直蒙头蒙脑地被牵着走。
当年徐江被枪杀之后，他只觉得痛快，后来才慢慢琢磨出味。
要是赵立冬没派曹闯杀人，那杀徐江的人不就是他了嘛。
左算右算，明明徐江最痛恨的敌人是高家人，可偏偏高家人置身事外，没一个人手里真的沾上血。
陈金默想明白后，心里猛地一激灵，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高家人里，最不能得罪的人是顾曜。
好在可能是顾曜年纪小，比老板心软，还是牢牢把住了高家的底线。
也让他心里安定不少，他杀人跟杀鱼一样，没什么感觉，但杀了人，他会怕重新进里面去，到时候瑶瑶可怎么办。
虽然瑶瑶跟着老板会比跟着他有出息，但老板再大方，也不是亲爹啊。
陈金默刚想到自己女儿，门上就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
有小女孩急切地喊：“爸爸，你在里面吗？快点来看呀，小虎叔叔一点都不会杀鱼，他把鱼胆都弄破啦！”
顾曜好笑道：“默叔你先去忙吧。”
陈金默点点头，站起来开门，看着女儿急得要哭了表情，他瞬间紧抿起嘴，问道：“瑶瑶，坏了几条鱼？”
“大肥鱼都坏了，我说我来帮客人切，小虎叔他非要逞强。”黄瑶看见主心骨也不急了，她皱着眉头，控诉道。
“爸爸，这次我不想让小虎叔叔赔钱了，我想让他把鱼胆都吃了……”
伴着女孩的抱怨声，父女二人渐渐走远。
高启强也笑了，“小虎这家伙，有事没事就喜欢逗人家小姑娘，真糟蹋东西。”
顾曜说：“小虎叔也不光是为了逗瑶瑶，他看片看魔怔了，就想跟着默叔学刀法，学不会还越挫越勇，天天片鱼。”
玩笑了两句话，顾曜正色道：“爸爸，你放心，给过你气受的，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高启强笑了，儿子心疼他，他当然要领情。
“行，那就交给你，爸爸不操心了。”
看顾曜自信的表情，他又说：“不过马上就要高考了，爸爸觉得你有空来鱼档找人给我报仇，不如多看看书，爸爸还等着你给我考个状元回来。”
顾曜垮了垮脸，“劳逸结合嘛，让我整天在学校里做卷子，我宁愿去教陈晓晨那个笨脑子数学！”
———
白金瀚会所。
比起徐江时期的土豪有钱风格，程程将它改造了不少。
重新装饰一番，减少了一部分土豪金，多了黑白两色，灯光一照，明亮如昼，各处还添加了不少优雅的陈设，连空闲的柜台格子上也摆上几排书。
整体设计时尚，风格很上档次。
但一个豪华包厢里面站成一行的妩媚女人们却让人瞬间清醒过来，白金瀚总归还是一个销金窟。
程程穿了一身干练优雅的女式套装，指着这些服务行业的女人笑着说：“有喜欢的可以谈谈朋友。”
沙发上跟个大爷似的坐着的青年人撇嘴道：“歪瓜裂枣，脸上的粉都能糊墙了，程总要我们村的地盖度假村就这个诚意？”
这个痞里痞气的青年正是：莽村村长李有田的儿子李宏伟。
李宏伟对这些女人嗤之以鼻，眼睛一转却道：“最左边那个抬头让我瞅瞅。”
左边的小姐往前走了几步，脸蛋清纯，眼神却带着欲气，丝丝缠缠的。
李宏伟嘀咕道：“妈\/的，长得还行。”
要不是他爸警告过他：来这里有正事谈，他也更喜欢第一次的，他就把这女的搂怀里了。
想起正事，李宏伟一拍桌子，大喊：“叫你了吗？给老子往后挪挪！”
女人吓得一僵，往后退了退。
程程皱眉，转头对经理道：“换一批来。”
李宏伟瞪眼睛，“程总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我要站在最左边的！”
程程一愣，随即脸色难看，眼里冒出愤怒，“你什么意思？！”
她的位置就在那个女人的左边。
李宏伟笑嘻嘻的，故意惹事道：“要我家的地，程总不给我点好处？虽然程总老了点，但身材还是可以的。”
程程的眼神恨不得活剐了他。
“我们今天是来谈施工队正式入驻工地的事，不想谈就让你爹来！”程程捏了捏拳头，忍下这口气。
李宏伟吊儿郎当，“哼，我们村里人自己能干工程，你想分我们的赔偿款，我告诉你，没门！”
程程怒道：“要用集体土地而不改变土地性质，本来就让你们村委会出资占比过半了！我们建工集团出钱出人盖楼，拆迁款还得让你们吃一大半，你们莽村不要欺人太甚！”
李宏伟猛地一摔酒瓶，酒液伴着碎玻璃直接打在程程的小腿上。
“不就读过几本书嘛！臭表子，你以为你算老几？我们村企业可是生产整个青华区的消防器材，办工程的钱不用你们操心！”
过河拆桥！程程气极，感受着自己不停流血的小腿，咬牙道：“做事留一线，想让我们建工给你们打白工，不可能！”
程程后面的女人们早就退出包厢，经理见势不对，招招手，几个强壮的保安很快走进来。
程程眼神锐利，暗示道：“李宏伟，批文是我们建工直接从市里要来的，市局里有人盯着项目，你最好想清楚点。”
李宏伟呵了一声，他带来的莽村人往前走了几步，一脸凶恶。
李宏伟面露凶相道：“跟老子撂狠话，你知道莽村的莽字是怎么来的吗？”
程程没吭声，身后的几个打手没得到指示，也停下了步子。
“切，”李宏伟斜着眼睛瞅她一眼，“娘们就是娘们，没劲。”
程程不敢动手，更别说杀人了。
李宏伟便有恃无恐地走出去，“哥几个自己去玩吧。”
“刚才那妞不错，叫她来陪我，再来个纯一点的。”
入夜后，白金瀚纸醉金迷。
一辆取下警笛的车子停在路边，警察们有条不紊从车里下来，目标明确地往里头冲进去。
安欣尴尬地坐在车里头，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跟进去。
李响没好气道：“走吧，一个Y就让你昏头昏脑了，你是刑警！干什么扫黄大队的活！”
安欣挠挠头，“既然接到了举报，我当然要帮同事们完成点月任务指标。而且，还有麻古的线索，咱们还是要谨慎点。”
李响瞟了他一眼。
“上个月我才带人来查过，程程这个人，有学历没胆子，麻古她不会碰的。我看，十有八九是Y的线索有问题。”
安欣摇头，带着些自豪道：“我和他合作好几年了，还没出过大错。”
李响冷哼，“YYY，就知道Y！早晚有一天，你要被坑！”
安欣眼神复杂，“说到被坑，你刑警队的正事不干，天天跑去跟领导拉关系，你知不知道赵立冬是，”
“行了！”
李响烦躁地打断他，“你忘了我刚上位的时候有多少人不服我？忘了你是怎么被上头针对的？不讨好领导，我们早待不下去了！”
“要是靠你讨好赵立冬才能让我在局里立足，我宁愿现在就去实名举报他！”
李响深吸一口气，暗骂太子爷就是太子爷，要没有孟德海和安长林这两个叔叔，你还能站在这吗！
他吞下这些伤人的想法，转移话题道：“以后我会注意局里工作的。”
“差不多了，该咱们进去搜查，早点查完回去睡觉，陪你加班加得我头疼。”
安欣憋着气走进白金瀚。
程程一脸无措地站在一旁，拦不住进来搜查的警察。
白金瀚包厢里，灯光昏暗迷离。李宏伟脱下衣服，刚露出大半个屁股就被人一脚踹在脚下。
掏出证件，“警察，扫黄工作，整理好衣服，跟我们出来。”
外面，安欣问了大队的人几句，都没瞧见可疑物品，他拧了拧眉头，Y真搞错了？
“李队，安警官，发现了一袋彩色糖果状物，很像违禁品。”
安欣激动地问：“在哪？抓紧带回去检验。”
年轻警察一脸自责，摇了摇头，“我们是扫黄大队的，查这方面没经验，只是刚在厕所看到这东西，就被人倒进马桶冲了，那个人说是伟哥，恐怕，没办法了。”
李响铁青着脸，“把人都带回去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