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昊看着程知州远去的身影,心中郁闷得快扭出了水。
他明明在酒壶里放了十足十的蒙汗药,怎么程知州一点儿事也没有?要说他没事,是因为他提前用了二哥的配方,但这程知州是怎么回事?程知州还能身怀解药而来不成?而且最郁闷的是,程知州对他的厌恶写了满脸,他从此以后,再想与程知州交好,怕是难上加难了。
正眉头紧锁之际,一男一女出现在他面前。
“我夫妇俩等得腿都软了,怎么还不见三公子下令?”
欧阳昊一见是他二人,吓得赶紧把二人拉到背街的巷子里。
“你们怎么还不走?”
丁达通道:“咦,三公子是健忘不成,不是三公子雇我夫妇二人来的吗?”
欧阳昊的计划是这样的:以永盛为名,约来程知州。再以敬酒为名,迷倒程知州,并命人掳走他和程知州。然后他以欧阳显的配方唤醒程知州,制造出“无意”中听到劫匪谈话的情景,将此事赖给欧阳晟。最后他再不顾性命,勇斗劫匪,救出程知州。这样,他就能像当年的欧阳天一样,对时任知州有救命之恩,从此令永盛在江城继续壮大。
这个计划他想了许久,当一切都准备好时,“劫匪”却没有了。白、红、黑三兄弟无疑是最佳人选,不行的话,阿凯也能凑数,但是如今,四人全不见了,他要到哪里去找这“听话”的劫匪?于是他闲逛至赌坊,这里多是只认钱不认人的赌徒,没准儿能寻个钟意的。踌躇间,一对夫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听口音。二人不是江城本地人,越少的人认识他们,这个计划就越安全。看样子,二人输了不少,正在争执,他们缺钱,他正好有钱。能够一拍即合。看身板。那男子与那妇人皆是高大之人,他若与他们假装打斗起来,更能博得程知州的欢心。于是。他对夫妇二人允诺五十两黄金。夫妇俩一听,钱竟如此好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欧阳昊这会儿心情坏透了。懒得与他们多说,随手从袖口掏出二两银子。扔到地上,道:“今个儿本公子心情不好,不做了,这点儿银子你们拿去就快走吧。”
李佩芸捡起地上的银两。丁达通揽住打算离去的欧阳昊。
“就这点儿?三公子是把我夫妇二人当乞丐了吧?”
欧阳昊闻着丁达通身上的汗臭味,嫌弃地推开他的手:“你们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做!这点儿钱本公子也可以不给你们!”
李佩芸冷哼道:“是,我夫妇二人原本是秉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原则。才允诺帮三公子,但是方才。我们瞧见三公子打算劫持的是何人,就变了主意。”
欧阳昊心中一惊,阴着脸道:“你们在威胁我?”
李佩芸笑道:“三公子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吗?对,当我夫妇二人看见今晚三公子约的原来是江城知州程大人时,就变了主意。三公子就认个怂吧,我们不多要,就五千两,黄金。”李佩芸伸出五根手指头,狮子大开口。
“你们以为这是哪里?本公子告诉你们,这是江城,是我欧阳家能够只手遮天的江城!居然敢威胁本公子,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儿!”欧阳昊大怒,他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丁达通不甘示弱,指着欧阳昊骂道:“你妈的,到底给不给?没有五千两,两千两也行!反正今晚我夫妇二人不能白来一趟!你若不给,我们现在就嚷嚷了去,说欧阳家的三公子打算毒害程知州,看你怎么办?”
欧阳昊瞪大眼睛,叫道:“胡说!我哪里是要毒害程知州了!”
“你就是!你不仅要毒害程知州,还要把这件事赖到你大哥头上!”李佩芸与丁达通一唱一合。
“你……你们……”欧阳昊气得肺快炸了,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两个无赖,他知道自己摊上大事儿了,他头脑一热,冲丁达通挥去一拳。
丁达通躲避不及,吃了一拳。但是十几岁少年的拳头能有多重?丁达通甩甩头,大步上来,双手抱住欧阳昊,李佩芸左右开弓地刮起欧阳昊耳光来。
“给不给?”
欧阳昊挣脱不得,吃了李佩芸好几个耳光。
“到底给不给?”
“不给!不给!不给!”欧阳昊脖子一伸。
啪、啪、啪……
就在欧阳昊眼冒金星,口吐鲜血之际,他听见打他的妇人哀嚎一声,扼住他的男子也闷哼一声。
他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妈的,有那么一刻,他真的以为这二人会把他打死!
“少帮主,这二人既是从我黑风寨逃出来的,不如再随我回去吧。”东方白槐对欧阳晟说道。欧阳晟当然明白,东方白槐的意思是说要把二人囚在黑风寨一辈子。
李佩芸听之大惊,一会抓了东方白槐的裤管,一会又抓了欧阳晟的裤管,眼泪唰唰地流:“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去,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不要回到那样的地方,东方寨主,少帮主,求求你们,别把佩芸带回去,佩芸可以侍候你们,佩芸全是被这个好赌贪财的丁达通害的,才会如此啊!”
丁达通怒道:“臭娘们儿,怎么是我害你的!这些坏主意,不全是你出的!”
欧阳晟不理二人的哀求,对东方白槐抱拳道:“那就有劳东方寨主了。”
东方白槐摆摆手,以天丝鞭卷起二人,消失在巷口。
欧阳晟看着蜷缩在地上的欧阳昊,走过去,伸出手。
欧阳昊把他的手打到一边,抹去嘴角的鲜血,冷冷道:“不要告诉我,你是碰巧路过的。”
“不是。”
“那你全听见了?”
“听见了。”
……欧阳昊突然想到。
“那酒该不会也是你搞的鬼吧!”
“你出去迎程知州时。东方寨主从对面客房,以天丝鞭,换了酒,所以,加了蒙汗药的酒在我这里,而你们喝的,不过是普通的酒水。”欧阳晟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那天丝鞭可长可短。柔韧性极佳。不仅能做伤人的利器,还能做悄无声息的潜入者。
欧阳昊知道他这一次彻底输了,他啐一口鲜血。靠在墙边,两手摊在身旁。
“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计划?”
欧阳晟坐到他身旁,淡淡开口:“其实很简单。很早之前。你就对我这个永盛的少帮主虎视眈眈,时刻想取而代之。你从小与爹爹亲近。爹爹疼爱你,你也会逗爹爹开心。大哥瞧得出,你很崇拜爹爹,所以。爹爹的所作所为,在你眼中,全是对的。我猜。爹爹定是在某次醉酒后,向你炫耀过他当年舍命搭救杜孝廉的事吧?当你在敬佩爹爹的勇敢时。爹爹却得意地告诉你,那全是他一手策划的。你记在心里,如今更打算如法炮制,将爹爹当年的诡计,施到程知州的身上。只是帮你的人太少了,你的爪牙都离你而去,你只有二弟的一纸配方,于是,你索性赌一把,赌赢了,你不仅能得到程知州的信任,再得到爹爹的欢心,还能将我这个碍事的大哥,踩到永不能翻身。可惜的是,你赌输了。”
欧阳昊垂着头,闷声道:“不用说,劫走虚云一事,也是你做的了?”
“是。”
欧阳昊仰头大笑:“原来我这个一向忠厚仁义的大哥,也有如此精明算计的一面,三弟技不如人,佩服佩服。”
欧阳晟终于忍不住,说道:“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输?这一次输了又怎样?输了还可以再赢回来!这一次我是被你算计了,下一次,定不会让你……”
“闭嘴!”欧阳晟腾地站起身,对着欧阳昊骂道:“早知道你是这般冥顽不灵的,方才就应该让那个妇人多刮你两巴掌!欧阳昊,你我兄弟俩交锋多时,我何时骂过你,何时对你说过一句重话?大哥始终认为,你就是再阴狠,再有心计,也到底是个孩子,不会坏到哪里去,可是今天,事到如今,你还要说方才那些话,就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你无论对人,还是对事,从来都是利字当头,这个人,对你有利,你就交,这件事,对你有利,你就做,可是因为有爹爹的言传身教,你对你交的人,无法完全信任,时刻提防,你对你做的事,又无法完全投入,时刻算计自个儿的得失!这下,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了吗?你输在,你完全没有心啊!阿凯本来已向了你,你却想如何害他,令他反心再起。码头已经是你的了,你却费尽心思,把年事已高的魏叔赶走,搞到船帮兄弟如今一盘散沙!哪怕到了今时今日,你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还要埋怨是我算计了你……”
“若不是你算计了我,我能变成现在这样?”欧阳昊不服气。
“我他妈的要是真的想算计你,就该当着程知州的面戳穿你,让你永远回不了永盛!”欧阳晟怒吼。怎么他越是好好说话,这个一向机灵的三弟,反而越听不懂呢?
欧阳昊倏地闭上嘴巴,瞪着欧阳晟,不说话。
欧阳晟也瞪着他,半晌,他踢飞一块脚边的石头,嘴里又咕噜了一句脏话。
他叹口气,道:“也许真的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无能吧,令自己的弟弟忌恨如此。你当初赖我意图谋害爹爹的事,我全知道,今晚之事,我也不会对外人道,往后,你还是永盛的领航人,只是伤天害理的事,莫要再做了。我兄弟二人,就此互不相干了。”说完,他不打算再看欧阳昊一眼,转身离去。
“码头贩卖私盐的事,你知道吗?”欧阳昊站起身,对他的背影道。
他站住。“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欧阳晟听出他的话意,转过身。“你想怎么做?”
“我劝过爹爹,可是爹爹不听我的。大哥方才说的那些,我都承认。只有这一件,爹爹的所做所为,我并不全都认为是对的,至少码头这件事,我就认为是错的。大哥如果愿意,可以与小弟一起再去劝劝爹爹。”
这两声“大哥”听在欧阳晟的耳朵里,颇为舒服。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答道:“好!”
欧阳昊笑了,这个大哥,倒是很容易哄啊。
“大哥方才爆出粗口,很爷们儿。”
“很爷们儿?”欧阳晟白他一眼:“你大哥本来就很爷们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