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闻“信物”二字,全变了颜色。苏氏与夏姑是喜的,杜心雁是羞的,林月溪则是气的。
苏氏破涕为笑,对杜心雁道:“心雁快收下。”然后,她拿起玉钗,道:“这支玉钗一瞧就是上等货色,晟儿定是费尽了心思才寻得此物。瞧这弯月雕着,瞧这水波纹理,绝非一般工匠的手艺……”
月溪这下终于看清了,果然是灰衫婆婆在驿站出售的那支带有月和溪的玉钗!他买下了,可是居然是要送给杜心雁的!难道,这一路上,他始终都在挂念着杜心雁吗?难道,这一路上,全是她自己的错觉吗?月溪觉得眼睛和鼻子都好酸,心也好酸,她跺了跺脚,转身跑开。
欧阳晟见月溪头也不回地跑掉,心思也跟着跑了,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杜心雁瞄了一眼玉钗,虽然心中纳闷,欧阳晟为何不买支雕有雁儿或者牡丹之类的图案给她,但仍是喜悦的,她接过玉钗,道:“心雁谢过欧阳大哥的心意,这支……”
“娘亲,晟儿有要事,娘亲先回去。”欧阳晟根本没在听杜心雁说什么,眼睛一直盯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眼看那个身影就消失在转角,他不由分说地把苏氏推上马车,然后快步追了过去。
“嗯?欧阳大哥……”杜心雁不解,刚从京城返回江城,有什么事比回家更重要吗?她循着欧阳晟的脚步望去,他似乎是在追一个女子,待她意识到那个女子的背影是属于谁时,她的脸由红转绿了。
※※※
月溪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喘气声,但是她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撒腿跑了起来,太可气了!
不过可气的还在后面。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她站住,他也站住。她突然转头。他就在原地仰头望天,他极有耐心地始终与她保持着大约五尺的距离,直到月溪走回林家。
“我都到家了。你还要跟着是不是?”月溪转过头,作出一脸凶相。
他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月溪一甩手。从后门跑进橘园,他也跟了去。
月溪走时。橘林才刚开始修枝,这会儿已是绿绿葱葱,白花朵朵,香气满园。
她此时又气又累。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有病是不是!”她一手撑着一棵橘树,一手指着他。
欧阳晟喃喃道:“我是病得不轻。”
“你要气死我了!”月溪又跺起了脚。这个一生气就跺脚的毛病,改不了。
“你方才踩死我了才对!”
他这会儿还要与她计较这个?月溪是真的恼了。她狠狠地瞪着他,骂道:“欧阳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知道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我对你……我知道,我身为一个女子,不够矜持,不知廉耻,可是你又是怎么回事?你若是讨厌我,你若是不想见到我,大可以说出来,我林月溪保证往后绝不会在你面前出现!可是你不仅没有,反而还屡次表现出你很紧张我。在狼骨山,你在我命悬一线时救我。在十里堡,你背着我走出黑暗。好吧,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你欧阳少帮主宅心仁厚,见义勇为。那么那支钗呢?那支钗上有月,有溪,你明明买了下来,却要送给杜家小姐!你若一直惦记着人家,大可以买了其它的信物给她,为何偏偏要买来刻有我名字的那支钗?这就是你的方式吗?这就是你告诉我,一直以来都是我林月溪自作多情的方式吗?好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知道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骂完,月溪向橘林外跑去。
“不许走!”欧阳晟一把拉住她,双眼通红,瞪着她。
月溪回瞪着他,不动,也不吭。
“你伤不伤心?”他问她。
“啊?”
“我这样做,你伤不伤心?”
……
“既然你伤心,为何不落泪?”
月溪哭笑不得地望着他,原来他连日来的纠结就是因为她不落泪?
“我落泪如何?不落泪又如何?”
“你若落泪,就说明我与玄奕在你心中是一样的,这样,我就不让。你若不落泪,就说明我与他是不一样的,这样,我就让。”
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月溪快被他说糊涂了。她把脸沉下来,唬他:“你今个儿最好把所有的话一次说清楚,不说的话,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欧阳晟咽了咽口水,绕到月溪身后,拿头抵在一棵橘树上。“我说,你不许看我。”
幼稚鬼!月溪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道:“你说吧,我不看你。”
“那晚,你炖冬瓜汤去见邬夜青,我担心你的安危,一直在外面守着,你与他的对话,也就听到了几分。我听到他对你说,你不过是一个一心想嫁入有钱人家的虚荣女子,那欧阳晟已是你囊中之物。因为关系到你和我,次日晚上,我独自去见了他。他见是我,就笑了,说他早就料到我会来找他。我问他,是不是与你有渊源,为何昨晚会说出那样的话。他说,他先前跟踪我时,曾假扮过郎中试探你,你对他说,你只不过一心想人前显贵,才会……才会接近我。我自是不信,反问他,你若真如他说的那般虚荣,就应该向玄奕示好,因为玄奕是太师之子,而我,不过是个子承父业的船帮少帮主。他大笑,说,只有我还被蒙在鼓里,你根本是个得陇望蜀的女子,这一路上,当我在外面驾车时,你就与玄奕在车里眉来眼去,他还说,你真正喜欢的人是玄奕。我指责他无事生非、挑拔离间。他反问我,只许你们使离间计,就不许他使吗?何况他说的全是实情,因为他见过你因为玄奕受伤而伤心得哭了,却不曾为我哭过。”
月溪怒气冲冲地转过头:“而你的确没有见过我落泪,所以就相信他了?”
欧阳晟察觉到月溪转过头,转了转身子,又把后背对上她。“他说你因为贪慕虚荣,不过一心想人前显贵,才接近我,这点儿我当然不信,你若是这样的女子,大可不必随我们一起上京。可他说你与玄奕……我们三人这几个月来,朝夕相对,他与你的相处,并不比我与你的少,你就算如邬夜青所言,对玄奕动了心,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我不曾对你表示过什么,而玄奕也不失为一个真性情的好男儿。”
“怪不得!”月溪恍然大悟,绕到他的对面:“怪不得你方才说什么让不让的?你是故意冷淡我、故意把玉钗当着我的面给杜小姐,就是想把我推给玄奕?”
“我哪里有这样的资格?”欧阳晟苦笑道:“冷淡你,是因为我无意中发现玄奕似乎也对你动了心,所以我就想,如果你喜欢玄奕多一些,我就成全你们好了。至于那支钗,我只是不甘心,不过是想看看你究竟会不会因为我落泪……”
“可是我还是没有落泪,你为何还要跟来?”她若是有眼泪,早不知哭过多少回了!
欧阳晟抬起头,抓了月溪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可怜兮兮道:“因为我就是生病了,得了一种幼稚病。我是很想看见你的眼泪,尤其是为我落的眼泪,不是因为邬夜青的话,而是因为我妒忌,我妒忌玄奕可以令你做到的事我却做不到。可是方才,我看见你伤心地走掉,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离谱,多么幼稚,如果有可能,我宁愿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也不愿再带给你伤害,不愿你伤心地落泪。”
月溪的心早已被融化成一团,他还是那个他,那个只会对她一个人说着甜言蜜语的他,那个无论她身在何处,变成什么样子,都始终如一的他。不过那支玉钗,呜,好心疼。
她故意板着脸:“你干脆一拳把我打哭了好了,何必这么费事?”
欧阳晟瞧不出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他喃喃道:“我舍不得。”
月溪在他的胸口重重捶了两下,然后把整颗脑袋像只小狗儿似的在他怀里蹭起来。
蹭了一会儿,她闷声道:“那天晚上,邬夜青问我,我能看穿他的命运,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我没有答他,但我想,他定是已猜出了答案。”
欧阳晟一怔:“眼泪?”
月溪点点头:“这又是一件我知道、你却不知道的事情。”
欧阳晟这才明白了过来,他重新将月溪拥入怀中,急切道:“月溪,对不起,原谅我的幼稚,原谅我的妒忌,原谅我的疑心,我只是一时昏了头,我只是一时失了理智,我只是……只是……”
月溪眨了眨眼睛,脸红道:“你只是喜欢上我了而已。”她和他已错过太多,她实在不想再与他蹉跎了。
欧阳晟的脸也红了,他看着她,认真道:“是,我是喜欢上了你,你呢,我的幼稚被你看到了,我的妒忌也被你看到了,你还会如以前那般喜欢我吗?”
月溪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了下,然后笑意盈盈,反问道:“你说呢……唔……”
一阵风起,橘香满园。(未完待续)
ps:突然明白了本书扑街的原因——书名取得不好!明明写的是个橘花香,读起来却成了个菊花香……呃,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