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奕听完,扯了扯嘴角:“看来石守信根本没有打算对你不利,他或许只是想见新皇一面罢了。”
月溪垂头不语,这样的结局,就如杜鸿鹄的结局,是三世中最好的吧。只是她与欧阳晟的呢?这一世,会如何?她醒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他。
正午的阳光由门窗照进房间,溅起一片金光。她循着阳光向门外望去,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门槛。
玄奕也向外望去,然后他站起身,对月溪道:“你好好休息,娘亲这次被我们吓得不轻,我去瞧瞧。”
说完,他走出房间,与门槛处的欧阳晟说了两句什么,欧阳晟浅浅勾了勾唇角,向月溪走来。
他随意坐在床榻边上,看了月溪一会儿,道:“鸿鹄去了。”
月溪闷声道:“听玄奕说了,没想到……”
“你伤心吗?”他突然打断她。
“当然啊。”月溪不解他为何这样问:“鸿鹄还那么小,又那么无辜,虽说是忠心护主,到底是一条命……”
“你真的伤心?”他略微凑近了月溪,盯着她的眼睛看起来。
月溪不安地向后缩了一缩,眨了眨眼睛:“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他坐直了身子,不再看她。
这下月溪是真的不安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在十里堡被缚住的时候,听到他急切地呼唤她的名字,她晕过去后,又是他一步一步把她背出堡,伏在他背上的感觉一如既往的温暖。温暖到令她一度以为,又回到了前世与他在黑风寨的那个夜晚。这一路,她能感到他几次对她的欲言又止,她以为,他不说,只是因为石守信之事尚未平息,他几人也是生死未卜。可是如今。尘埃落定。他仍是这般冷淡,难道之前的全是她的错觉?她不信!
他又坐了一会儿,道:“你再睡一会儿。午后就启程,我先……”
“不许走!”月溪直起身子,张开双臂,抱住他。她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眼睛瞪着他的侧脸:“不许走!我又一次死里逃生,你都没有问过我半句!”
“你方才对玄奕说的。我都听见了!”他一动不动,淡淡应道。
“那就再听我说一遍!”月溪厚着脸皮,鼓着腮帮子,十足无赖样。
耳边传来她气鼓鼓的喘气声。眼角瞥见她瞪着自己灼人的目光。他的肩很宽,胸膛又很硬实,她的双臂撑直了。也圈不住,只能用力将她的身子压向他的肩膀。才勉强能将两手手指头抵住。
欧阳晟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番,他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儿,这个女人,一向这般——不自重么?他猛地转过头,瞪着她:“你……”
他一动,月溪本就扣不住的双手被迫松开了,她以为他要站起来,于是执拗地又向前倾了一倾,想再把他圈住,没想到他刚好把头转过来,两个人的嘴唇就碰到了一起。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原本就相互瞪视的两人,眼睛瞪得更大,直到两人在对方眼中都变成了一只红彤彤的大柿子。
两只柿子这般大眼瞪小眼地不知瞪了多久,欧阳晟才反应过来,他一把推开月溪,站起身,气急败坏:“你……你……我……我走了!”说完,逃也似地跑出房外。
月溪对着他的背影,闭上眼睛,撅起了嘴巴,然后,脸上的红晕就开到了耳根儿和脖子。她抓过床榻上的金丝棉被蒙住小脑袋,卟卟地傻笑不停,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
虽然月溪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匆忙地赶回江城,但是欧阳晟与玄奕这般安排,定是有他们的道理,何况她也实在想念家中的大哥和爹爹,因此也没有多问,与玄奕简单道别后,安心坐上了太师府派来的马车。
离京显然比上京顺利太多了,他们不再行山路,而是行平原,少去了许多凶险,人也舒服许多,再加上阿利、阿金、欧阳晟三人轮流驾车,月溪只觉,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江城界内。要说欧阳晟是突然对月溪冷淡了,那么经过那天的无意触碰,他就是完全在躲着月溪了。这一路,有了阿利和阿金,他若是个有心的,完全可以不用驾车,陪着月溪说说话儿,看看景儿什么的,可他却像有着满身的精力无处可发泄似的,争着抢着与阿利、阿金两人驾车。太累了,回到车厢内,还不待月溪问候他一句,他就躺头睡下。月溪莫名,却更加认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欧阳晟定是出了问题。
路过熟悉的城郊马场,欧阳晟停下马车,顺道去探下虚云,却发现马场内只有几个马伕在忙碌,他问虚云,一个马伕回道,虚云道长半月前就没有再来马场了。
欧阳晟阴着脸返回马车。
“虚云道长可能是外出云游了。”月溪听闻,安慰道。
“不会,道长爱马成痴,若是外出云游,定会将马场托给信得过的友人,这般一声不吭地消失,实不是道长所为。”欧阳晟紧锁着眉头。
月溪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想了想,道:“在这儿就让我下去吧,我自个儿走回去。如果让旁人瞧见了,不知又要怎么说了。”
欧阳晟明白她的意思,她一个姑娘,和一个男子一同消失了两个月后,又一同现身,这要让捕风捉影的人传了去,她的名节就毁了。虽然早知他们会各回各家,可是到了眼前,他的心里别扭极了。不过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面无表情,简单地回了个“好”。
月溪这会儿真是恼极了。他一路上都在莫名其妙地与她闹着别扭,这会儿都要分别了,他还是这般冥顽不灵的样子!哪怕他说一句“路上小心”也是好的啊,可是他只说了一个“好”!这个家伙到底在钻什么牛角尖儿?她气得朝他的右脚尖上踩去一脚,然后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朝林家走去。
她正气呼呼地向外走,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向她涌过来。她下意识地用双手一挡,他们却穿过她,径直向身后的马车赶去。
“少帮主,大夫人她们来了!还有杜小姐!”阿金的呼喊把月溪拉住。她站定,转过身,果然,那一群人是苏氏、杜心雁、夏姑、阿凯和几个她没见过的丫头。
毫无悬念,苏氏未曾开口,就先与欧阳晟抱头痛哭,直哭得一旁的杜心雁也是泪流满面。欧阳晟忙于安慰二人,无意中瞧见没有走远的月溪。
他用余光扫过月溪的脸,大声对苏氏道:“娘亲这般痛哭,定是日夜担忧晟儿的安危吧。”
苏氏抹去眼泪,道:“傻孩子,你原先说你们是去西南采购柚木,谁知却中途去了京城,一去就是两个月,还有鸿鹄那孩子……唉,这让为娘如何不担心,如何睡得着啊!”
杜心雁呜咽着说:“干娘,鸿鹄是英勇献身,是我杜家的荣耀。不过心雁是个苦命的人,早前娘亲去了,现在鸿鹄又去了,只有爹爹与心雁两人相依为命了。”随着“忠义之家”牌匾送达杜家,鸿鹄的事迹传遍江城,成为江城百姓眼中的英雄少年。如今杜孝廉虽然卸去官职,却比往日为官时,更为江城百姓尊重。
杜心雁哭得苏氏的心更疼了,她拍了拍杜心雁的手,对欧阳晟道:“晟儿,你走的这两个月,心雁天天去欧阳大宅问你的消息,若不是有心雁陪着,为娘真不知如何撑过这么久!”
欧阳晟见杜心雁这会儿的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心中也有不忍,他对杜心雁柔声道:“心雁消瘦不少,这两个月,有劳心雁了。”
月溪气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不就是瘦了吗,她杜心雁就是瘦了,也比她林月溪胖啊!
杜心雁擦擦眼泪,道:“没关系,心雁早已把干娘当作亲生娘亲一般,也早已把欧阳大哥当作自个儿的……亲人。”
苏氏当然明白杜心雁的心思,两个月前,欧阳显将方之仪娶进门后,她就已经开始计划欧阳晟与杜心雁的婚事了,虽然杜孝廉如今不再是江城知府,但家底和声望还在,最重要的是,她是真心喜欢杜心雁这个女子,心雁在她心中,性情贤淑,知书达理,又对欧阳晟一往情深,定会是个好儿媳。她将杜心雁的手和欧阳晟的手,叠在一起,道:“心雁,如今晟儿回来了,一家人也就团聚了,鸿鹄是去了,可是心雁还有干娘与晟儿,我们都会好好待你的。”
欧阳晟尴尬地把手抽回来,目光又不由飘到了月溪气得通红的脸上。看着她这会儿小脸煞红的模样,他居然觉得——很爽!他心念一动,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支玉钗,与其说是递给杜心雁,倒不如说是塞给她:“这支玉钗请心雁收下。”
不待杜心雁反应,一旁的阿凯抢着叫道:“这可是少帮主给杜小姐的信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