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早朝,赵普义无精打采地从石守信身边走过,连信笺从袖口滑落,也不知。
“太子,留步。”石守信捡起信笺,只一眼,就若无其事地塞进袖口,然后出声叫住他。
赵普义耷拉着眼皮站住:“石将军有何指教?”
石守信跨步上前,拉住赵普义的胳膊,绕过群臣,走至朝庭走廊拐角处。
赵普义满脸不耐烦,打着哈欠:“哈……石将军有话快说,本王昨日达旦夜读,这会儿瞌睡得紧。”
石守信猥琐一笑,从袖口里抽出方才拾到的信笺:“太子是达旦夜读,还是思念美人儿半夜睡不着啊?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芊芊静候,啧啧,真是个痴心的美人儿,不知这美人儿是谁家的小姐啊。”
赵普义一见信笺,大惊失色,慌忙抢来塞回袖口:“石将军莫要玩笑,快还给本王,若是让父皇发现,可不得了。”然后他左右张望一番,压低声音对石守信道:“芊芊是只金丝雀儿,石将军万万不可声张啊。”
石守信了然笑道:“太子慌什么?男人正当年,哪有不想美人儿的。不过太子府如今有一位太子妃,两个偏房,三个侍妾,据说个个貌美如花,太子还要去外面偷吃?”
赵普义叹口气:“家花哪里能有野花香啊。”
石守信大笑:“这话可是道尽天下爷们儿的心声了。”
“想那只金丝雀,小曲儿唱得当真好听,勾魂啊。”赵普义满脸痴迷。
“勾魂就去啊。怎么,怕被太子妃逮住?”
赵普义摇头晃脑:“本王会怕她?是父皇。本来都约好的,本王今晚去瓦舍精心捧她一捧。谁知父皇方才突然提出今晚来府中考考本王前几日诵读的结果,哎呀,石将军,你说本王怎么办,去吧,定是不能的,不去。芊芊定是会怪罪。写封书信或差人通传,旁的日子也就算了,偏偏今个儿还是芊芊的生辰。她定会多心。”
石守信一拍胸口:“这还不好办?待会儿让下人给芊芊姑娘选个值钱的玩意儿,由我石守信亲自张罗着给她送去,怎么样,这么个捧法儿。她还能不高兴?”
赵普义大喜:“真的?若能这般,芊芊定不会怪罪本王了。只是要劳烦石将军跑一趟了。石将军今晚酉时去京城美景瓦舍,找秦芊芊姑娘,就说赵家公子忙过这几日就去看她。记住,千万别告诉她。本王的身份。还有,芊芊娇弱,石将军万不可吓着她了。”
石守信嘿嘿一笑:“放心吧。包在我石守信身上。”
酉时,正是瓦舍人潮初现时。四方宾客陆续进场。舞台正中已有角儿开唱,敲鼓的敲鼓,打锣的打锣,好不热闹。
石守信换了便装,带了两个随从,气定神闲地走进去。
不一会儿,舍主迎上来,是位白须飘飘的老人。老人一见石守信,作了个揖,道:“这位爷儿是个生脸,初来鄙地,不知道爷儿平日里喜欢听什么曲儿?”
石守信大手一挥:“爷儿听不懂曲儿。”
白须老人不解:“听不懂曲儿?可来咱这儿都是来听曲儿的啊……”
“可是爷儿赏得了美人儿,哈哈。”石守信兀自开怀。
白须老人竖起大拇指:“爷儿是个乐呵人。敢问爷儿喜欢听哪只小雀儿唱曲儿?”
“听说这里有个唤作秦芊芊的小雀儿唱得不错。”
白须老人一指舞台:“那台上唱曲儿的不就是芊芊姑娘?要不爷儿先坐,待芊芊唱完,老夫让芊芊来谢谢爷儿的抬爱。”说完,张罗着让石守信靠前排坐了下来。
石守信放眼向舞台望去,只见舞台上站着两人,俱是化着戏妆,穿着戏服,听唱词唱的是《霸王别姬》,上段终了,白须老人把那个扮作虞姬的拉到一边耳语几句,并向石守信方向指了指,“虞姬”点点头,随白须老人聘聘向石守信走来。
“小角儿芊芊见过爷儿,不知芊芊的唱艺爷儿可还满意?”
石守信拍手道:“好听,好听,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绕着梁上跑三天也不下来?”
芊芊抿嘴笑道:“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石守信满脸难捺,一把拉了芊芊的手:“是了,是了,这张小嘴儿又会唱又会说,待会儿只唱给爷儿一个人听,好不好?”
芊芊心里翻了个白眼,把头偏向一边,以手遮面:“瞧,芊芊的妆还没卸呢,待会儿还有下段,估计爷儿得耐心等等了。”
石守信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子,丢给白须老人:“本爷儿不等,本爷儿现在就要听芊芊唱。”
白须老人接过银子,连声道:“好,好,爷儿说什么就是什么,芊芊,快去卸妆,爷儿先去楼上喝杯热茶,马上就到。”说完,对芊芊使了个眼色,连推带搡地把芊芊拉到后台卸妆。
芊芊到了后台,甩手坐到一边,气道:“戏还没唱完,去什么去?”
白须老人一边命人拿来温水和布巾,一边哄道:“财大气粗的主儿,哪个能得罪?待会儿让娇娇替你唱完,明个儿让你歇息一日,怎么样?”
芊芊知舍主已收了那人银两,这事儿定是推不掉的,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卸起妆来。
卸完妆,换下戏服,随手拿了一把古筝,从后台向楼梯走去。
“芊芊姑娘。”
刚走到楼梯口,听闻有人叫她,一个不曾见过的年轻女子向她走来。
月溪走到她跟前,小声道:“赵公子在后院等着芊芊姑娘。”
芊芊大喜:“真的?”原以为他今晚不来了,没想到还是来了。不过随后她又目露疑光:“你是谁?他想见我,为何不直接来瓦舍找我?”
月溪拿出一封信笺,递给芊芊,道:“赵公子想给芊芊姑娘一个惊喜。”
芊芊一看,果然是赵公子的笔迹:“静候佳人。”她面上一红,嘴里骂道:“死样儿。”然后也不管楼上的石守信了,对月溪道:“快带我去找他。”
三拐两拐,二人走至后院僻静处。
芊芊左右望去,哪里有半分人影儿?“怎么不见他……”话音未落,后颈一阵酥麻,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让你轻点儿轻点儿,怎么下手还是这么重?”赵普义看着晕过去的芊芊,对玄奕恼道。
玄奕一脸无辜,小声嘀咕:“玄奕已经下手够轻了。”
“好了,好了,快换,快换,别让芊芊着凉了。”赵普义大手一挥,两个婆子从暗处里走出来,把芊芊和月溪带到事先备好的房间,换下二人的衣裳。
月溪换好衣裳,打开房门,赵普义进去,她出去。
“待会儿千万别逞强,知不知道?只要石守信中计了,就想个法子离开。不管发生何事,只要大叫,或者撒腿就跑,我们就在楼下。”玄奕又交代一遍。
月溪道:“知道了,说来说去只有这一句,还有没有别的话说了?”
“唔……我是没有了……喂,该你了。”玄奕一推欧阳晟,自觉站到一边去了。
“待……待会儿千万别逞强,不管发生何事,保全自个儿为主,我们在楼下。”
“玄奕说过了。”月溪有些失望。她总觉得欧阳晟这几天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对她,二人对视时,他总把眼睛飘向一边,不再像以前那般对她笑了,她主动找他说话,他要么当作没听见,要么“嗯”“啊”“哦”地回答,态度冷淡了许多。
“哦……那就没什么了。”欧阳晟又往眼睛飘向一边去了。
月溪心中叹口气,拿了古筝,提了裙角,学了芊芊聘聘婀娜的样子,向楼上走去。
“月溪!”欧阳晟见她孤身上楼,心中一阵不忍。
月溪站在台阶上,转身回望。
“记住,我……我们会一直守着你。”那个“们”字他说得又轻又快。
一抹笑意浮现嘴角,月溪连日来的郁闷终于因了他这句话有了舒解,她扮了个鬼脸:“知道了,小宝哥。”然后步伐轻快,上了二楼。
“卟……卟……”
不用回头,欧阳晟也知道是玄奕在后面偷笑,他红了脸,僵硬着身子不回头。
玄奕绕到他面前,道:“我怎么瞧着你二人这几日怪怪的?出了何事?”
“本来就没什么事。”欧阳晟含糊答道。
“少骗本公子了!那日在狼骨山,要不是邬夜青突然叫起,你想对她说什么?”
“没……没想说什么。”这会儿的欧阳晟连玄奕的眼睛也不敢看了。
“本来你二人的事,我又不是个长舌妇,不该多嘴的,不过这几日实在是看你不对劲儿,才忍不住说的。她丑是丑了点,蠢也是蠢了点儿,但是女子嘛,哪有不蠢的。她对你真的没话说,不说其它,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单就随我们上京一事,就不是一般女子所为。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就是觉得这一行,咱们几个生死未明,不想轻易对她许下什么么,不想回头万一有个不测,伤了她的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怎么想的?她若是计较这些,压根就不会随我们上京,她只想要你的一句话啊。”玄奕说完这番话后,又想咬自己的舌头,还说不是“长舌妇”,说这话的人不是长舌妇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