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杨毅出了牢房,来到大门岗楼让杨静、雨燕轮流上食堂吃面条去,自己也到食堂吃了一大碗鸡蛋面,然后把包着鬼子军装的包袱用扁担挑着,再次来到牢房,这时大部分人已经吃完了早饭。
杨毅走进第一间牢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铺上的韩志坚:“韩政委!”
“杨毅!”韩志坚同时也认出了杨毅,杨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韩志坚身边,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韩政委,你受苦了,身上的伤怎么样?撑得住不?”杨毅关切的问道。
韩志坚激动极了:“杨毅,真没想到是你搭救我们来了?怎么?听说你们只来了4个人,救援行动还没经过上级党组织同意?这顺德城可是鬼子的师团司令部所在地,龙潭虎穴你也敢闯,你这小家伙可真够冒失的。”
杨毅不以为然的说道:“师团部司令怎么了?我是来救人的,也不是来解放顺德城的,救了人咱就跑又不跟鬼子拼命,有啥冒失的,放心吧老领导,城里有人掩护咱们,城外还有咱们的骑兵营接应,只要出了城咱就安全了,这次行动不比青石岭那仗更凶险。”
杨毅看看牢房里才五个人,就问站在门口的冷月:“怎么就这五个人?其他人都不愿意跟咱们出去吗?”
“名单上的七个人有两个不信任我们,其中就有特委的秦书记,另一个是秦书记的部下,这五个人是愿意跟我们走的。”
杨毅有些不解:“其他人呢?牢房里不是有28个人吗,其他21人没有想跟着我们冲出去的吗?”
冷月更不解:“其他人?组织上是要我们救出名单上的七个人,我们四个人能把这五个人带出去就不得了了,怎么能带的了更多的人啊,其他人要跟咱们走,我没答应。”
杨毅一摆手:“扯淡,既然都是抗日志士,当然都得救出去了,你快去通知下,愿意跟我们走的都过来,走不了路的,大家帮忙搀扶过来,我要布置任务。”
冷月经过这两天跟杨毅的接触,已经对这个比自己小将近20岁的营首长心悦诚服,连忙挨个牢房下通知,不多一会儿,一号牢房就挤满了人,门外走廊里还站了四五人。
杨毅提高了嗓音说道:“大家听我说,你们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捕被俘的,在鬼子的酷刑之下没有叛变投敌,都是赤胆忠诚的英雄,想必也做好了随时牺牲生命的准备,你们也知道每天鬼子都会把你们中间的一部分人押送到特务机关去折磨,好些人都被鬼子特务活生生的给折磨死了,大家的下场都没啥两样,被折磨死是早晚的事,鬼子就是要把你们当实验品来研究,不把大家折磨死鬼子是不会放过大家的,所以,与其干等着被鬼子折磨死,还不如跟着我们去跟鬼子拼了,即使冲不去,能打死几个鬼子也够本了,强似在这里给鬼子当研究对象,如果侥幸救出去了一些人,那就请这些人以后多杀些鬼子,给我们牺牲的战友报仇。当然不愿意冒险跟着我们的人,我们也不勉强,我祝愿你们能有好运气幸存下来。请不要干扰我们的行动,如果有人阻挠我们的行动,我将以叛徒的罪名立即处死他。好了,愿意跟我们走的人不要动,不愿意走的人请到其他房间去,受伤的行动不便的人愿意走的,我们会把你们一起带走的。”
一个身穿国军军服的军官挤到杨毅近前说道:“八路长官,鄙人是国民革命军32军新编第四旅副旅长庄云清上校,6月份在临城执行任务被鬼子合围被俘,不愿参加华北治安军,被关押在此,跟我一起的还有两个中校一个少校8个尉官,其他被俘的人,士官以下的士兵都被押去做了劳工。长官说得没错,鬼子没杀我们,就是把我们当成了实验品,我就被他们那些畜生打过好几次针,发过烧也呕吐昏迷过,上个月我们的刘中校就被鬼子折腾死了,我知道我们迟早都会被鬼子折腾死,我们不怕死,不过希望死前再干死几个小鬼子,我们几个国军官兵还有把子力气,作战能力也行,请八路长官发给我们枪支弹药,一会儿往外冲时我们愿意当决死队,给大家开路。”
这声音显然是刚才揶揄秦大书记那位,杨毅对此人很有好感。
后面一个穿八路军服装的把庄上校拨拉到一边说道:“是杨教导员吧,刚才我听到冷部长介绍你的身份了,杨教导员,我是八路军挺进纵队侦察科长杜国成,这位是五支队三团冯政委,我们是在邯郸执行任务时被捕的,我们六个营团级干部身体还可以,战斗经验也很丰富,既然是咱们八路军操持的这次营救行动,那就应该以咱们八路军为主,决死突击队让我们几个人打头阵。”
杨毅既高兴又感动:“各位首长,各位大哥不要争,你们听我说,这次行动多凶险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不说顺德城里的敌人,就是这宪兵队的鬼子就是我们十倍有余,所以说我们每一个能战斗的人都很重要,请大家听我安排,我这里有十套鬼子的军装,那边死鬼子身上也有两套,请行动无妨碍的大哥,挑一套合身的换上,跟我去取鬼子的武器弹药,这里有会打鬼子的九二式重机枪或者歪把子轻机枪的吗?”
庄上校举手道:“我和关少校都会打这两种机枪。”
杜科长也说:“我也会打这两种轻重机枪。”
冯政委说:“我会打歪把子。”
还有一位八路军干部也说:“我也会打歪把子。”
杨毅高兴地说道:“那好,大家边换装,边听我说,就在这个看守所里,有一挺九二式重机枪,一会儿庄上校和关少校你们俩组成重机枪组,再找两个弟兄给你们做弹药手,院子里有囚车,你们把重机枪搬到车头上去,要走的难友都上囚车,我们装扮鬼子运送犯人到南关的劳工研究所混出宪兵队,出了宪兵队,我们开车硬闯顺德南城门,你们的重机枪给我们杀出一条血路,大家能不能冲出城门你们是关键,怎么样?庄上校能完成这个重任吗?”
庄云清兴奋极了,举手敬礼:“太好了,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杜科长着急了:“杨教导员,我们做什么?请给我们也安排战斗任务。”
杨毅道:“别急,杜科长,你们的任务也很重要,鬼子往劳工研究所押运人犯时,车前车后都有一辆挎斗三轮摩托,每辆摩托挎斗里都有一挺歪把子机枪,你和冯政委再找两个能打歪把子的同志坐在两个摩托车挎斗里假扮押运的鬼子,各自操纵一挺歪把子,冲城门时掩护囚车的两翼。另外这个院子的两个岗楼里还有两挺歪把子,一会儿出去后你们把这两挺机枪搬下来,拿到囚车上,放在车厢后部,等冲城门时,鬼子肯定会派摩托车和汽车追击我们,你们会打机枪的同志,一挺机枪占后车门一个小窗户,阻击追击的敌人。这个任务怎么样?”
杜科长双手一击:“就这么着了,杨教导员你就擎好吧。不过谁能开摩托开汽车啊,我开过汽车可不怎么熟练,会骑自行车没碰过摩托车。”
庄云清自豪的一挺胸脯:“我,我会开汽车,也会开摩托,让我开囚车吧,重机枪让关少校操作,薛中校可以做他的助手。”
杜科长干翻白眼没了脾气,这个跟人家真没法比。
杨毅原来准备自己和杨静一人一辆摩托车,让雨燕开囚车来着,不过雨燕的驾车技术也不是很纯熟,现在有庄云清就没问题了。
杨毅高兴地说道:“那好,就庄上校开囚车好,我再给你安排个会开车的副驾驶,做个双保险,摩托车我和外面的战友都会开,你们别担心,都换好装了吧,换好装就跟我出去拿武器,留下的人不用慌,我们还有时间,现在还不到8点,我们9点上车出发。”
牢房里和走廊上的人听了杨毅的话,感觉这个计划可行性还真的很大,至少能拿到武器跟鬼子拼杀,大家的精气神一下提升了一大块,就连被严重摧残的韩志坚也硬撑着站了起来。
杨毅和冷月带着12个身穿鬼子服装的被捕(俘)人员出了牢房,在杨毅的指派下,一名八路军干部接替了杨静在大门口站岗,雨燕没动,如果有宪兵队的人过来,她的日语常用语还可以应付一阵。
杨毅、杨静、庄云清开始检查摩托车和囚车,加油加水试运行,保证不会到关键时候抛锚,其他十几个人开始洗劫看守所,武器弹药除了自己随身带的,就往囚车里搬,不过看守所里没有弹药库,枪支子弹手榴弹也就是三十几人一个基数的量,并不多,轻重机枪子弹也只有三四箱,大家走动时都是贴着东墙,这样就避免了宪兵队外墙炮楼里的鬼子发现院子里的异样。
四个国军军官把九二式重机枪搬到囚车车厢里后,怎么看也不好把重机枪架设到汽车头上,原因是重机枪的三角支架如果架在车厢里就太低,车头就挡住了枪口射界,如果架在车头上就实在太高了,人够不着重机枪手柄不说,重机枪也没有稳定性,最后还是杨毅鬼点子多,找来工具将三角支架卸了下来,用粗铁丝将重机枪身捆扎牵引在车厢前窗的铁栅栏上才解决问题,不过重机枪射击时弹壳会蹦跳在车厢里,造成人员烫伤,杨毅把伙房里的菜板搬进了车厢里,到时候挡一下弹壳能降低些人员烫伤危险。
8点半,庄云清启动囚车,将车子后尾对着牢房外门,里面的人先把行动不便的难友搀扶到车上,随后其他人相继上车。
杨毅的摩托车后座是五支队的冯政委,挎斗里坐着杜科长,杨静的摩托车后座上坐着五支队的一个连长,挎斗里坐着冷月。
大家全上了车后,杨毅检查牢房看见里面竟空无一人,原来秦大副书记和他的部下也上了车,杨毅也不以为意,看看已近九点,杨毅打了个手势,雨燕和另一个人打开了大门,随后雨燕上了囚车副驾驶,另一人上了囚车车厢,杨毅打头开着三轮车在前开路,囚车紧跟其后,杨静的摩托开出大门后,后座的人下来把大门关严,再上了摩托,尾随囚车向宪兵队大门驶去。
临近大门,杨毅学着昨天看到的情形,对着门岗摇了摇手,门岗宪兵把路杆升起,喊了句:“辛苦了。”
杨毅压着嗓音回了句:“给你添麻烦了,谢谢。”就开着摩托车出了大门。
看着囚车和后面的摩托车都顺利的开到了大街上,杜科长、冯政委和冷月等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囚车里的人更是兴奋极了,四个国军军官立即开始安装固定重机枪,车厢后面的八路军干部也准备好了歪把子机枪,其他人只要有行动能力的纷纷从车厢里拿起步枪压上子弹守着带着铁栅栏的小窗户,准备战斗。
囚车路过南关劳工研究所没有减速转向,而是直接向城门方向驶去。
这让劳工研究所大门的卫兵感到诧异,立即打电话告诉了里边的特务头子,特务头子不解就把电话打到了宪兵队。
宪兵队长立即给看守所打电话,看守所无人接听,宪兵队长就知道事情不妙,一面吩咐手下立即去看守所看个究竟,一边打电话给南城门的守卫,命令守卫关闭城门,不惜一切代价拦住囚车。
很快去看守所的部下打来电话气喘吁吁的报告了看守所的惨景,宪兵队长知道大难临头了,在宪兵队的老窝里让人犯越狱逃跑,除了剖腹别无二途,他绝望的向21师团部打电话报丧,请师团长鹫津松平中将给予战术指导。放下电话,宪兵队长命令宪兵队紧急集合,乘坐汽车和摩托车向南追击。
共产党抵抗组织在21师团部眼皮底下杀了几十个宪兵队官兵把人犯劫走了,这已经不是宪兵队无能的问题了,这是赤裸裸的打鹫津中将的脸,要是让抵抗组织把人顺利救出顺德城,以后在同仁面前还如何能抬起头来?
鹫津松平对部下咆哮:“立即封锁城门,拦住囚车,将抵抗组织和人犯统统消灭,立即出动快速部队,出动骑兵,如果囚车出了城就是追到海角天涯也要把这帮该死的抵抗力量消灭,我要把他们挫骨扬灰。”
南城门接到宪兵队的示警后,立即拉响了战斗警报。
城门站岗的鬼子伪军迅速开始驱逐行人,准备关闭主城和瓮城两道城门,城门楼上的鬼子也开始架设机枪,准备战斗。
不过显然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杨毅开着摩托车已经到了内城门,只见他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抽出20响驳壳枪“啪!啪!啪!”几个疾速点射,将关城门的鬼子伪军打翻在地。
挎斗里杜科长端起歪把子,朝着城楼上的重机枪手一通扫射,将城楼上的鬼子打翻。与此同时城门外传来激烈的射击声和爆炸声。
杨毅看到外城门也开始交火,知道这是提前等在城门外的李涛率领的鸡鸣山骑兵中队在阻止鬼子关闭外城门。
虽然城门没关,木质拒马却早已经横在了大门口,杨毅立即将摩托车停在瓮城左边让冯政委给杜科长当装弹手刷枪油,鬼子的歪把子跟捷克式机枪相比有优点也有缺点,歪把子的供弹方式是料斗式供弹,在射击时供弹手只要不断地把子弹填入料斗,歪把子就能不间断射击,能打出弹链式机枪的效果,这比捷克式机枪打完20发子弹就得换弹夹要给力多了,但恰恰也是这个供弹的料斗,子弹靠自重往下走的并不滑顺,只要有一粒子弹没有及时补进弹仓,机枪就卡壳了,所以供弹手一面往料斗里喂子弹还得一面拿着个油刷给弹仓里刷枪油,以保证子弹的滑顺性,所以歪把子通常最好是三个人操作,至少也得两个人操作,而捷克式机枪一个人就能操作。
杨毅捡起地上死鬼子的三八枪开始向外城墙上的鬼子精准射击。后边边杨静的摩托车也冲上来,车上的三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囚车车厢里关少校等人把九二式重机枪子弹水泼似地打在拒马上,把拒马打的木屑飞溅,
驾驶室里庄云清看到杨毅连连挥臂手指指向外城门,明白了杨毅的意思,将汽车油门踩到了底,囚车像疯牛般向城门拒马撞去。
“轰!”的一声巨响,强大的惯性将已经被重机枪打的遍体鳞伤的拒马撞得四分五裂,囚车冲出了城门。
杨毅、杨静更不怠慢,招呼同伴坐好,驾驶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冲出了外城门。在瓮城里外城楼对杨毅的车队的威胁并不大,原因是城外的游击队抢先开火,将城楼上的重火力都吸引到城外了,当车队出了城,鹫津中将的命令也传达到了外城墙上,外城墙上的轻重机枪开始重点照顾起囚车车队。
杨毅就觉得子弹像雨点似地落在摩托车两边,他知道现在决不能停,只要离开城墙500米以外,城楼上的轻机枪对他们就没太大的威胁了,离开1000米后重机枪的杀伤力也可以忽略不计,所以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拼死加速逃跑。
城外的李涛和二十几名游击队员,用手推车上的口袋箱笼等物做掩蔽物,四挺捷克式机枪拼命的向城楼火力点进行压制,竭力想降低车队的危险。
由于城楼上的鬼子机枪都是放置在墙垛间的空档里射击,所以压制效果并不理想,城楼上的鬼子现在都不理睬李涛他们了,任他们的机枪打出花,鬼子的轻重机枪子弹始终追着车队毫不放松。
驾驶着摩托车,杨毅感到左肩和后背被猛击了两下,接着右臂就失去了知觉,而后背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糟糕,负伤了。”杨毅心中这样想,但右手没有撒把,反而将油门拧到最大,摩托车咆哮声完全把枪声盖住了。
杨毅感到后背负上了重物,心里一紧大喊:“冯政委,冯政委,你怎么样了?”后座的冯政委没有答应。
杨毅扭头看去,没看到冯政委,却看到挎斗里杜科长满脸满身全是鲜血,歪仰着头没了声息。
杨毅眼里泪水顿时涌了出来,视野一片模糊,车速逐渐慢了下来。
“小毅,再坚持一下,加快速度,再有一分钟就能脱险了。”杨静从右面赶了上来给弟弟加油鼓劲。
杨毅透着泪眼看到姐姐摩托车后座的八路军那个连长背后有好几个枪眼在向外喷血,可还是紧紧搂住杨静不肯松手,显然是想用血肉之躯给杨静当盾牌挡着子弹,想来自己身后的冯政委也是这种情况。
杨毅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再次忍着剧痛,加大油门,落在身边的子弹渐渐稀疏下来,杨毅的力气也渐渐的离他而去,最后他再也控制不住摩托车,身体一歪摩托车冲进了路沟,杨毅被抛出五米多高,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小毅——!”杨静一声惊叫,嘎然停下摩托车,冲下路沟。
看到杨毅的后背棉衣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杨静吓得俏脸跟白纸一般,抽出飞刀,将杨毅的棉衣撕破,寻找伤口,看到后背肩胛骨下面和后腰右侧各有一个弹孔,左肩还有一个贯穿洞,鲜血不断涓涓涌出。
杨静连忙从怀里掏出急救包,撕开纸袋,将消毒面纱压住腰上的伤口,将杨毅身上的武装带解开捆扎在腰间的纱布上,杨静深悔这次行动没有带上以前从不离身的急救药箱,现在只能靠随身带的急救包应急了,自己的急救包用完了,又把杨毅怀里的急救包掏出来压在后背上面的伤口上,解下自己的武装带给杨毅捆扎止血,力求弟弟身体里的鲜血能慢些往外淌。
处理好杨毅的腰伤,肩膀上的贯穿伤已经没有了急救包,杨静急的四处打量找替代物,这时囚车倒了回来,已经泪流满面的王雨燕飞奔过来,掏出自己的急救包递给杨静,然后脱掉鬼子的棉衣,把白衬衣脱了下来,撕成布条,俩人把杨毅的肩膀捆扎起来后雨燕才穿上棉衣。国军上校庄云清和囚车上尚有行动能力的人,纷纷下车,冒着零星的流弹,抢救两辆摩托车上的其他伤员。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接着有人高喝:“快上车,撤退,鬼子的汽车就要追上来了。”正是在城墙外接应的李涛。
雨燕带着哭音叫道:“李队长,快来,杨教导员负伤昏迷过去了。”
“啊!我的天!这可要亲命了!一班二班埋诡雷阻击追兵,三班跟我来。”李涛带着几个人下马,跑了过来。
在杨静、雨燕的照护下,几个游击队员把昏迷不醒的杨毅抬上了囚车,其他人也把受了重伤的杜科长抬进了囚车,车里原本就很拥挤,两个伤员再加上杨静和雨燕要上车照顾杨毅,显然车厢已经容不下这这么多人。
几个国军军官主动下了车,将路沟里的摩托车推了上来,看看没啥损坏,发动起来,一个摩托车载三个人,庄云清让车厢里再下来两个人到驾驶室里挤一挤,尽可能给车厢里腾出一点儿空间。
即使这样,车厢里还是人满为患,冀南特委副书记秦政和他的手下理所当然的坐在车厢里,屁股好像生了根,一动也不动,对杨毅和受伤的干部视而不见,最后还是李涛让手下的骑兵每个人带上一个人,这样又从车厢里移出了四个女干部,四个八路军干部,车厢里才松快了一些,至于已经牺牲的冯政委等烈士遗体,就只能放在路沟,等以后再回来取了。
车队再次启动,后面阻击的游击队骑兵已经跟鬼子的追击部队交上了火。
虽然形势紧迫,但是为了避免伤员们的伤口崩裂,大量失血时,汽车不能太过颠簸,庄云清不得不压着速度尽量把车开的稳一些。
李涛隔着车窗向庄云清大声喊道:“慢些开,不要急!只要开过前面8里处的云河桥,就彻底安全了,八路军骑兵营和我们游击队的骑兵大队在云河布下了伏击阵地,鬼子要是敢追过河就让狗操的吃不了兜着走。”
庄云清心里有了底,车子开的更稳了。
十几分钟后,鬼子汽车的马达声和骑兵的隆隆铁蹄声在囚车车厢里都能清晰听见,机枪子弹“呯!呯!砰”打在囚车的后门上,好在囚车整个车厢包括车门都是用厚铁板制成的,子弹不能穿透铁板,不过也把铁板打出一片片突起的麻点,让车厢里人胆战心惊,秦政使劲敲着车厢前挡板高声喊道:“加速!快些加速,别管伤员了,要是鬼子追上来,大家都得死。”
虽说大家对秦政没什么好感,但他的话说的在理,决不能被鬼子追上,鬼子的汽车分明比囚车速度快得多,而且就这么被动挨打也太过憋屈,几名八路军干部豁出去了,抄起歪把子机枪,搭在后车门小窗户的铁栅栏上,向后面的鬼子汽车猛烈还击。
反击效果很明显,不到1分钟,打头的鬼子汽车司机就被打死了,无人操控的汽车扎进了路沟,后面的汽车速度立刻减了下来,将距离拉开了些。
又过了十几分钟,囚车终于通过了云河石桥,后面追击的五辆鬼子汽车也相继通过了石桥。
“轰隆”一声巨响,鬼子的最后一辆汽车和垮塌的桥面一起跌进河里,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追过桥的四辆汽车被地雷炸的支离破碎,密集的子弹将摔得七荤八素的鬼子一个个打倒在地。
没有炮火支援,面对河南岸的近千八路军骑兵,麾下只有500多骑兵的鬼子骑兵队长根本就没有涉水过河救援的胆子,眼睁睁看着河南面的八路军轻松愉快的打扫战场,而那辆给他们大太君造成奇耻大辱的囚车在视线中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无奈之下鬼子骑兵队长只好命令所有的轻重武器朝着远去的八路军一通射击,倒是好像欢送八路军凯旋归去的礼炮。
顺德城内日军21师团长鹫津松平中将接到骑兵队长的电报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他几乎把下面驻守重要城镇的旅团长、联队长都骂了个遍,恼怒这些将佐无能,让区区土八路搞得损兵折将交通瘫痪。
可是就在今天在他的师部所在地,八路军不但屠杀了看守所全体宪兵,劫走了重要人犯,还明目张胆武力闯出南城门,逃之夭夭,此外,还伤亡了一个中队的追兵,比起那些他称之为蠢猪笨蛋的手下他这个中将现在又是什么呢?
“必须要采取报复行动。为了脸面也得做点儿什么。”鹫津脸色铁青手指甲差点儿把呢子军大衣抓破。
一想到如何开展这个报复行动,鹫津再次泄了气。
两年来帝国占据了太大的地盘,仅华北方面军就占用了帝国陆军10个师团又11个旅团30多万帝国勇士,可是分到各地每个县平均还分不上一个联队。
华北的抵抗组织如同扑不灭的草原野火,华北大地狼烟四起,尤其是共产党八路军在农村乡下建立了稳固的根据地,整合兼并了之前的杂乱地方武装,战斗力越来越强,根据地不断发展壮大,不少地区都跨省联成了片,大队以下的皇军进入这些根据地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甚至联队建制的皇军深入八路军的根据地也是凶多吉少。
21师团单从建制上看能辖制两个甲种步兵旅团和四个独立混成旅团,人数不算少,可是让顺德市和八个县城外加峰峰矿区一分,兵力就促襟见肘了,就是顺德市可动用的机动力量也不过是一个骑兵大队一个装甲车大队和一个机械化步兵大队组成的快速部队。
他手下这支力量是作为保护平汉铁路畅通的本钱,今天还没跟八路军正式交手就折损了一个中队,真要是跟八路军血拼,不知还要折损多少宝贵的帝国勇士,那些皇协军、治安军打顺风仗太平拳还行,打血战根本指望不上。
平汉路冀南路段的安全出了问题,他鹫津松平的下场会很难看。
特高课的情报人员侦察分析过,如果要剿灭冀南区域的共产党根据地的抵抗力量非得有两个师团的机动力量不可,而且各个重点城镇的守备力量决不能削弱,八路军129师、120师犹如狡猾的猎豹,时刻在盯着皇军的漏洞,稍有疏忽就会被对方抓住机会成为战果。
帝国在华中开展的湘赣会战,最近在长沙城下遭到惨败,费了半年的精力汇集了几乎全部陆军可能抽调的部队,华北各占领区做出了太大的牺牲,最终战役却失败了,参与湘赣会战的各支部队现在都在后撤,等待补充休整,最快也得等到明年春季华北占领区才能补充到新的师团或旅团。
在这五个月的时间里,如果放任华北八路军发展,到了明年春天,估计再有三个师团也难以剿除华北占领区的八路军了。
“报告,方面军司令部急电,立即实施囚笼行动计划!”
“纳尼?哈哈哈!天照大神显灵。”鹫津松平接过电报死死盯着电报纸,脸上愁容一扫而光挥拳喊道:“共产党八路军,这回我要让你们好好尝尝大日本帝国陆军的雷霆之怒,让你们永远记住,我鹫津松平不是好惹的。”
杨毅被拉回白塔镇医疗队,杨静立即给弟弟做了手术,驾着摩托车由于身后的冯政委给他挡住了大部分子弹,打进他背后的两粒机枪子弹也是穿透冯政委的身体后打进他后背的,再有鬼子的棉军装阻隔,子弹的动力已经不大,所以子弹进入杨毅后背就被骨头挡住了,骨头也没受到大的损伤,子弹取出的很顺利,只是三处枪伤四个弹孔造成失血比较多。
早在儿童团时,杨毅就学习了国军三十二军的做法,提前给干部战士验好血型,标记在衣服内侧、军帽衬里和臂章上,骑兵营成军时也延续了这个传统,在几次战斗中对失血过多的伤员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得知教导员负伤缺血,不到十分钟符合血型的战士就在手术室门外排起了长队,经过八个战士的输血,杨毅的面色红润起来,呼吸也均匀沉稳了许多。
柳杏儿接到林颖的电报,当天下午就跟公公婆婆坐着马车来到了白塔,守护在杨毅身边。杨毅凭借武功身子底,加上杨静的盘尼西林和各种贵重补药,第二天上午就苏醒了过来,虽然身中三枪两处骨裂但万幸没伤到重要器官并不凶险,两天后甚至能坐在床上倚着棉被吃饭、说笑,这让老爸老妈媳妇姐姐放心不少。
一家人正在说话,雨燕进来说庄云清代表那12个国民党军官前来探望,杨毅让雨燕请人进来,爸妈媳妇都去了西屋,东屋只留下杨静陪着杨毅。
庄云清身穿笔挺整洁的国军校官军装,这些军装是杨毅的部队缴获石友信的物资,庄云清进屋后就对杨毅杨静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紧握着杨毅没受伤的右手真诚的说道:“杨教导员,我托大叫你声杨老弟,这次多亏你们冒死把我们从鬼子的魔爪里救了出来,我们今天就要南下投奔我们的部队去了,救命大恩不可不报,临走时我跟你说件事,我在临城是有秘密任务的,32军撤离石门时,非常匆忙突然,全军的军火辎重物资带不走都被我们转移到临城西面的崆山山洞里了,我带着一个团守护者这批军火物资,准备接济留在敌后打游击的国军部队,6月份当地的汉奸发现了我们的士兵,向临城的鬼子告了密,21师团出动了一个旅团的鬼子和一个师的治安军围剿我们,我们为了不让鬼子发现军火物资藏匿地点,将鬼子引开了,我们这个团也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经过拼死血战大部分弟兄殉国,我们弹尽粮绝后被俘了,士兵都被押走作了劳工,被俘的军官们虽然遭受了严酷刑讯,但是没人透露军火物资的秘密,我们全团上下都统一口径咬定是32军留下来打游击的,鬼子也就信了实,现在我们有幸得到了贵军的营救,要去大西南找我们32军去,这一去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藏在临城崆山山洞里的军火物资常年不用很可能就会受潮报废,另外那么多的武器弹药空闲在那里实在是可惜,我知道贵军在敌后打游击物资补给非常缺乏,我决定把那些军火物资送给贵军,一是报答杨教导员和骑兵营的搭救之恩,二是希望贵军用那些武器弹药多杀些鬼子伪军汉奸卖国贼,你们在这里坚持斗争,也是对全国抗战的大贡献,是对国军前线的有力支援。这是我勾画的藏匿军火物资的崆山地图,请杨教导员收下吧,但愿对贵军有所帮助。”说着把手中的草图交到杨毅手上。
杨毅动容了,双手握着庄云清的手说:“谢谢你,庄上校,太谢谢你了,这些物资对我们八路军确实非常珍贵,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用这些武器狠狠打击小鬼子的,你们32军142师的傅黎平师长和牛月亭参谋长前年在集安阻击鬼子时跟我有一面之交,都是血性汉子,庄上校和属下弟兄也是好样的,如果庄上校如愿归建有机会看到傅师长、牛参谋长,请转达我对他们的问候。”
“噢,傅师长和牛参谋长我们都很熟,他们俩都是山东大汉确实是血性汉子,见到他们我一定把你的问候带到。”
“你们今天就要走吗?为什么不多住几天恢复恢复体力呢?”
“不了!弟兄们归心似箭,都想早一天找到部队早一天向小鬼子讨回血债,为牺牲了的和被俘受辱的弟兄们报仇。”
“嗯!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那我就不挽留大家了,南下的路线决定了吗?这一路上可不怎么好走。”
“我们准备今天化妆成老百姓夜里穿过鬼子的封锁线,听说郑州附近就有国军的留守部队,找到他们我们也就安全了。”
“这样不好,变数太大,太不安全了,只要碰上鬼子伪军的巡逻队或关卡,很容易看出你们的军人身份,这样吧,我派人陪你们去瓷窑镇,八路军瓷窑区中队刘队长是我的好朋友,他有关系护送你们过黄河,过了黄河我建议你们不要去郑州,最好直接翻越大别山想办法渡过长江,去长沙,国军在长沙打了打胜仗,你们32军就在长沙一带集结呢。”
杨毅扭头对杨静道:“静姐,你去给庄大哥他们拿12封银元10根金条,这一路上他们没钱可不行,尤其是过长江找船肯定要花大价钱,另外给他们准备六把驳壳枪六枝花机关和一些子弹手榴弹,大别山里没有鬼子估计土匪不少,带些武器好防身。”杨静答应一声就走了出去。
庄云清感动的眼圈都红了:“杨兄弟,我发誓从今后绝不会与共产党为敌,如果有一天我们有缘再见,哥哥我必定百倍相报。”
庄云清没有食言,7年后,杨毅的部队在大别山最困难的时候,得到了庄云清暗中鼎力相助,后面会有叙述,这里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