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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浴血反扫荡 悲恸祭亲人( 三)

进了于家大院,矿工们各自去找自家的家属,好在杜大鹏找的人很能干,联络的矿工家属全都到齐了,不过老人孩子不少,而且不少人家带着大包小包还有铺盖卷儿箱笼啥的,破家值万贯,一下全扔了大多数人还是想不开,杨毅皱着眉头严厉对杜大鹏说道:“老杜,你让那些舍不得扔掉行李的人回去吧,我决不会带这些人走的,我们的行动鬼子已经有了察觉,能带着老人孩子走就已经是极限了,再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连累整个儿队伍的,与其他们死在路上不如死在家里,侥幸的话,说不定在家还有可能会活下来。”

杜大鹏看见杨毅说的如此坚决,只好找这些人家的矿工,再次强调把全部东西都扔掉,有些人家带着祖传的瓶子罐子家具器物无论如何也不肯扔下,宁可不要大洋补助也要随身携带,杨毅让他们把东西先寄放在于家大院,待以后情况缓和后再来取走,这些人都不干,但是又不肯返回家,一定要跟着队伍走,让杨毅也无可奈何,又不能真的把他们赶走,只好妥协由着他们了。

柳杏儿把缴获的8千多元日本军票给于钱儿留下,跟老何夫妇和何苗道了谢。杨毅让韩泉把缴获鬼子和矿警队的60多杆枪和数万发子弹发给杜大鹏等会打枪的矿工组成一个护卫队, 看看时间已到,河南矿工和家属也来了一些,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就招呼大家出发。

杨毅安排的行军顺序是:他和杨静、柳杏儿、韩泉为斥候组走在最前面探路,邱宇亮带着学兵紧随其后,杜大鹏带着矿工护卫队照护矿工家属跟在学兵后面,金棣带着古月区中队侦察班垫后。这时天色已经被黑幕完全笼罩,杨毅四人骑着马快速行进,先一步来到了邯集公路路口,四人下马,杨毅让柳杏儿照看马匹,他和杨静、韩泉来到路口埋伏起来,观察鬼子装甲战车的行踪。

鬼子的装甲战车每隔一个小时在集安县城和中心炮楼巡视一次,两个小时一个来回在集安换一次班加一次油,歇人不歇车。杨毅他们到了路口十几分钟后,装甲车向东面的中心炮楼方向开了过去,探照灯把一百多米的路面照的通明,两挺重机枪一前一后架在车上,车体像个铁棺材,前后两侧都有了望口,人在里面观察四周操作机枪,外面的人很难用枪打到里面的人,而里面的人能轻而易举的用重机枪把800米以内的目标打倒,除非有直射炮或者埋设大号的地雷才能干掉这个铁棺材,可惜这两种武器杨毅现在都没有,如果只是杨毅的小分队,骑着马远远跟在装甲车后面,等装甲车进了集安县城,小分队就能从容到达大石桥路口,但是现在带着上千步行的矿工和老弱妇幼家属,在邯集公路走到一半就会跟返回的装甲车迎面撞上,邯集公路南面是陡峭高坡,北面是十几米深的沟堑,老人孩子根本没可能在路边藏匿,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打掉鬼子的装甲车。

杨毅和杨静韩泉商议出一个对付装甲车的战斗方案。

后面的队伍行进速度实在太慢了,杨毅他们等了近一个小时,队伍才到,后面还有好些掉队的,让金棣的区中队员扶上马总算没有落得太远。眼看西面装甲车又一次过来了,杨毅让队伍在岔路上原地休息十几分钟,让所有骑马的学兵和区中队侦察班的战士都在马上抱着一个腿脚慢的老人、孩子或小脚妇女,马匹不够就让矿工们两人搀扶一个,保证不能让一个人掉队。

当鬼子的装甲车再一次从中心炮楼方向开过来通过路口后,杨毅一声令下,队伍开始上了公路,这次是杨毅杨静韩泉三人骑马在队伍前面500多米缓步行进,始终保持着这个距离,走了差不多八九公里的时候,看到了西面开回来的装甲巡逻车,杨毅杨静韩泉没有躲避反而催马迎着装甲车跑了过去,韩泉早把两颗香瓜手榴弹的保险销拔了去,一颗挂在身后的武装带上,一颗握在右手里,杨毅杨静把飞镖飞刀插在腰带上,随手摸出就能打出去。

转眼间三人已经在装甲车探照灯灯光之下,装甲车停了下来,光圈直射在三人身上,杨毅举起右手喊道:“我们是峰峰矿区西野联队骑兵小队,追捕逃跑的矿工,我这里有证件。”说着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军人证,向前方示意。

装甲车的门打开了,一个鬼子军曹从车里下来:“你们的下马慢慢走过来,我的要检查证件,武器背在身后,不许妄动,否则死啦死啦的。”

杨毅三人下马,慢步走到装甲车近前,鬼子军曹左手把手电筒照在他的脸上,右手平端着手枪,杨毅看到装甲车门口一支花机关伸了出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杨毅把证件递给鬼子军曹,鬼子军曹只好把手枪装进枪套,右手接过证件,就在他把手电照在证件上准备看时,杨毅借着军曹身体掩护摸出飞镖打进了堵在装甲车门拿着花机关的鬼子头上,这个鬼子应声仰倒,车门洞开,于此同时,杨静把飞镖打在军曹的脖子里,韩泉用左手钢钩义肢,将右手里的香瓜手榴弹的撞针一敲,向前跨一步将冒着烟的手榴弹扔进了装甲车敞开的门里,杨毅和韩泉向门两边疾速闪开,“轰!”的一声炸响,浓烟火光伴随着弹片,从装甲车门喷出。

杨毅一个箭步进了车门,在浓烟里用日语嚷道:“咳咳咳,还有活着的吗?立刻开车开枪反击,谁还活着?咳咳咳!”

“咳咳!我,我还活着,我胳膊受伤了,还能开车,啊,糟糕,车子坏了,无法启动了,要立即用电台跟联队部报告,请求支援。”驾驶员道。

“我后背中弹片了,请帮帮我。”机枪手说。

杨毅应道:“你别动我来帮你。”抽出匕首先抹了驾驶员的脖子,回身又把匕首捅进机枪手的后胸,摸索着把车上的4个鬼子一一扔出车外,下车对韩泉说:“韩泉哥,你去后面联系队伍加快行军速度,刚才的爆炸声肯定会惊动集安县城里的鬼子,集安和邯郸的鬼子都会出动,邯郸方向的鬼子乘汽车很快就能追上我们,你在队伍后面多埋些手榴弹诡雷,不求能炸死敌人,能迟滞敌人速度就好,最好能让鬼子的汽车歇菜,你的诡雷可以把绊索放在前面集束手榴弹放在后面,算计着鬼子汽车的速度三秒钟刚好炸到汽车,能办到吗?”

韩泉应道:“放心吧,大不了我多埋三四堆终会有一堆能够着小鬼子的汽车。”说着骑上马,向后面跑去。

杨毅又对杨静说道:“姐,你现在快马往前侦查,如果到大石桥之前没遇到鬼子,就在大石桥等着孙大哥的援兵,一旦我们跟集安县城出来的鬼子打起来了,你们就从鬼子的屁股后头打,帮我们打通道路。要是还没到大石桥的叉路就遭遇敌人了,你就立即跑回来提醒我。”杨静答应一声也骑马而去。

杨毅从鬼子军曹身上扒下上衣,拾起地上的手电筒,上了装甲车把浓烟赶尽,坐在驾驶座上,试着发动车子,可是捣鼓了半天没有半点动静,这时车里突然有人在说日本话:“巡逻车一号,巡逻车一号,我是集安县,听到请回答,为什么东面有爆炸声,小岛军曹,出什么事了?”

杨毅开始吓了一跳,他可是检查过车上再没有其他人了,现在突然有人说话,可不会是闹了鬼,随后他就意识到这是那种从收音机里发出的声音,他用手电照向声音来源的地方,果然看见有个喇叭在发出声音,杨毅知道这是个能收音播音的东西,却不知道怎么弄才能回答对方,就有些后悔没带着林颖一起过来,没办法,只能等。

十几分钟后,柳杏儿和林颖带着特长班的学兵到了,杨毅忙让林颖上车,虽然喇叭里已经不再有声音了,杨毅还是让林颖把麦克风给打开了,杨毅尽力模仿着小岛的呼叫道:“集安县,集安县,我是巡逻车一号,我是巡逻车一号,我是小岛听见请回答,听见请回答。”为了不让对方听出真伪林颖把手半蒙在麦克风上还轻轻地摩擦着话筒,产生吱吱啦啦的声音。

喇叭立即响了起来:“我是集安县,巡逻车一号,小岛军曹,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刚才不回答?”

“集安县,我的巡逻车刚刚遭到土八路的炸弹袭击,没有人员伤亡,只是电台天线出了问题,现在刚刚修好勉强能用,土八路已经被击毙,我们开始继续巡逻,请不要耽心。”杨毅真心希望鬼子能在县城里安心睡觉。

可惜事与愿违:“小岛军曹,听到东面有爆炸声,跟你们巡逻车又失去了联系,浅仓少佐已经派出一个中队出城支援你们去了,祝你好运。”

杨毅无奈的对柳杏儿说:“鬼子的一个中队快过来了,准备战斗吧。”

柳杏儿点头道:“爷放心,我们一直准备着呢,一个中队有一百多个鬼子吧?我们应该能打退他们,不过我们只缴获了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其余都是步枪,火力有些吃亏。哎,爷,这个车里有重机枪呢,咱们能不能借来用用。”

杨毅说道:“车上这两挺重机枪太沉了,就是拆下来我们也搬不动,这辆装甲车的发动机又被炸坏了,开不走,除非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鬼子,不然这两挺机枪我们用不上。”

柳杏儿笑了:“爷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这时候倒糊涂了,装甲车它也是车啊,只要车轮子还在,没有发动机又怎么了?用牲口拉着它,用人推着它,它还不得照样走,就是慢点而已,有这么大的铁屋子护着,擎着打鬼子,鬼子伤不着咱,只要有子弹,鬼子别说只有一个中队,就是来一个大队也是白给。”

杨毅大喜:“哎呀,可不是咋的,我媳妇可真聪明,就这么办!赶紧倒出来几匹驮马拉车,别用战马,一会儿打起来,拉车的马保不住,用战马就太可惜了。”

“知道了爷,我这就安排去,爷就在车子里掌握方向好了。”柳杏儿下了车。

杨毅林颖在车里检查机关枪和弹药,好在鬼子的机枪手承受了手榴弹的破坏力,车里一前一后两挺重机枪都没受损伤,盛子弹弹链的箱子满满足有上千发,旁边还有10个这样的子弹箱,足够打一场战斗。

杨毅把装甲车传动系统分开,放下手刹,十几个学兵连推带拉把装甲车掉了个头,将装甲车的牵引绳解下来,套在两匹驮马身上,两个学兵牵着马,六个学兵在车子后面推车,大家一起加油,真把装甲车给推动了,几吨重的装甲车,一旦动了起来,两匹马拉着也不太费劲,再加上有六个人在后面推车,装甲车的速度倒也不慢,杨毅让林颖负责掌握方向盘,又招呼一个学兵上车给他做弹药手,时刻准备迎击敌人。

行进了有三里路,迎面杨静骑马飞跑而来,对着了望孔高声说:“小毅,鬼子来了,大概有一百多人,离这里不到二里地了。”

杨毅打开车门,让杨静上车,替下林颖把握方向盘,让林颖给孙玉明发报,让他率主力部队上邯集公路夹击鬼子的这个中队,并设置阻击阵地挡住集安县城大批鬼子伪军的援军,直到家属队伍通过大石桥后才能撤退。

杨毅让会打轻机枪的学兵爬到装甲车的后身,把机枪架收起来,把机枪卡在装甲车顶部,另一名学兵上车当弹药手,让牵马的学兵把两匹驮马卸下来,拉到后面,让十几名学兵把车推动起来,身体都掩蔽在装甲车后面换班推车,车子缓慢的行进着,一会儿就看见了打着手电火把的鬼子队伍匆匆忙忙迎面而来,等距离装甲车一百米左右时,杨毅的车载重机枪率先开火,他的夜视能力强,打出的子弹光鞭给车顶上的轻机枪指出了射击方向,“突!突!突——!”“哒!哒!哒——!”匆忙赶夜路的鬼子立时被打倒了一片,后面的鬼子反应很敏捷,立刻散到公路两边,向装甲车射击,密集的子弹把铁车皮打的叮当作响,车顶上的机枪手被鬼子的精准射击打伤滚下了装甲车,杨毅只好将连发改成点射,朝着前面冒着射击产生的火花逐个点名,先打连续冒火花的机枪火力点,然后打步枪射击点,没多大会儿装甲车已经距离鬼子的队伍只有三四十米了,有两个鬼子各抱着一袋手榴弹沿着路边冲了上来,要与装甲车同归于尽,装甲车后面的学兵几枪把这俩送死鬼打翻在地,两袋子手榴弹相继爆炸,两个鬼子被完全撕碎,天上仿佛下了一场血肉雨,其余鬼子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打击,开始边打边撤。

装甲车实在是太重了,没有马匹牵引,只靠人推,十几个学兵连吃奶的力气也使出来了,前进的速度比乌龟爬也快不了多少,路上碰到死尸和枪械,车辆就走不动了,好在这时后面的矿工队伍赶上来支援把学兵替了下来,学兵们就跑到前面,打扫战场清理道路,给受伤没死的鬼子补枪。

枪支弹药捡起来,鬼子的尸体扔进路沟里,数了数刚才的枪战战果,包括现在补枪的打死了62个鬼子,缴获了两挺歪把子机枪50多支三八大盖,可能有些枪落到了路沟里,现在黑乎乎的也不好找寻了。

矿工比起那些半大孩子有力气,道路清理干净后,二十几个大力气矿工轮班推车,把装甲车的速度一下提了上去,重型车辆只要是在平整的硬路面,推得越快越省力,达到一定速度,强大的惯性你就是想要车停下来也不容易,行军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又走了两里路,前面响起激烈的枪声,杨毅松了一口气,孙玉明带领大部队到了,离向北去的岔路已经不太远,一会儿功夫装甲车接近了交火地点,杨毅再次向被阻住退路的鬼子射击,十几分钟后,战斗结束,除了十几个鬼子跳进了十几米深的沟堑不知死活,剩下的鬼子全部被消灭,清点战损后得知,杨毅这边有一个矿工受了轻伤,孙玉明带的学兵牺牲了3个伤了12个,区中队重伤1个轻伤8个没有阵亡的。

孙玉明带来了6个大班的594名学兵和100来名区中队战士,由于是急行军,没有带重机枪和迫击炮,只带了两挺捷克式轻机枪,跟杨毅会合之后他们就有了两挺车载重机枪,三挺捷克式轻机枪两挺歪把子机枪,700多杆七九口径步枪和缴获的130多杆三八枪,加上50多个会打枪的矿工,可堪一战。

杨毅让杜大鹏领着矿工们打扫完战场掩护家属、伤员和阵亡学兵的遗体向大石桥方向转移,学兵们在岔路口构筑简易阻击阵地,尽可能给转移队伍争取时间。

岔路口离县城不过2里多路,城里的日军最高指挥官警备大队长浅仓少佐听到城东面的两阵激烈枪声一次比一次离县城更近,知道有强敌来袭,立即组织麾下两个中队又一个重机枪小队一个炮兵小队和特务大队出东门援助接应先前出东门的中队,没想到才走出东门一公里,就遭到超猛烈的火力打击,仅仅一个照面,走在前面的特务大队就被打倒200多人,在10米宽的道路上八路竟然放置了六挺机枪,数百支步枪,密集的子弹对处于行军状态的队伍无疑是单方面的大屠杀,浅仓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只能借着特务大队作肉盾,立即向县城转进,直到进了城门,后面特务队的人还不时有被来自对面装甲车重机枪的子弹打倒。

浅仓知道自己的三中队已经全军覆灭,特务队长吊着个胳膊哭着说他的部下只回来了60来个而且一半人受了伤,特务队出城时可是有500多人,八路军太强大了,目前集安县城只有400多个皇军和几十个特务队队员,要分兵守护两个城门四面城墙,维持城里的治安,能正面抵抗八路军进攻的部队只有区区不足200人,集安城极其危险,浅仓少佐立即给邯郸的师团部和青木联队发电报,报告集安县受到八路军不少于一个主力团的攻击,请求紧急战术指导,命令全城戒严,所有能拿枪的日本人包括文职、商人和女人都分发武器,上街维持治安,宪兵队和警备队上城墙,严阵以待,等待邯郸的援军和青木联队的回援。

杨毅没让浅仓少佐失望,区中队的战士把装甲车向县城方向推进,学兵们清理道路,从死伤的特务身上搜缴武器弹药,重机枪只要看到城墙上有打枪的火焰就朝着那个地方一通扫射,城墙上的鬼子经过了三次子弹洗礼死了六七个人之后明白了保持静默是最佳防守战术,反正装甲车不会爬城墙,八路军只要不是强攻城门攀爬城墙,就隐藏好不露头,跟装甲车较劲纯粹是愚不可及。

就这样学兵们从从容容的把特务队三挺机枪三百多杆七九步枪一百多支盒子枪和数万发子弹收走之后,杨毅也把装甲车里的最后一箱子弹打的差不多了,这时东面隐约传来爆炸的声音,杨毅让没有马的儿童团学兵和区中队立刻带着战利品转移,他在车里把最后的几百发子弹打光,韩泉几人骑马过来报告,邯郸方向的鬼子露面了,他埋设的集束手榴弹炸翻了一辆运兵汽车后,大队鬼子都下了汽车,由工兵探雷往这面移动呢,杨毅杨静林颖走下装甲车,拿起车上的备用油桶和橡皮管把油箱的汽油抽进油桶里,把汽油撒在装甲车里面,在顶门和侧门安置了两枚木柄手榴弹,把拉线拴在门上,只要鬼子开车门就会引爆手榴弹烧毁装甲车,杨毅心里实在不舍得毁掉这一欺负步兵的神器,可是这个神器要是留给鬼子修好后可又会成为对付八路军游击队的利器,绝对留不得。杨毅几人在去往大石桥的路上稀稀拉拉的又埋了三五个诡雷后,就上马加鞭追赶大部队去了,过了大石桥只听得南面“轰隆!”一声巨响,杨毅心里一紧,知道那辆立下汗马功劳的装甲车废了,杨毅用手电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4点,天就要亮了。

就在此时,集安县城西南100多里的葫芦口,惨烈的防御战已经进行了一天一夜,磁窑区中队队长刘水暖,头上裹着浸血的纱布,吊着一支胳膊,左手提着驳壳枪,浑身灰土,满面烟尘,嘶哑的嗓子在做着鼓动:“区中队的战友们,民兵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身后的山谷里有过万的父老乡亲,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也决不能让鬼子进入山谷,除非我们都死绝了,我知道大家都尽了力,子弹手榴弹都没几颗了,经过一天一夜的厮杀,我们都很累了,可是我们还在呼吸,我们的血还没流尽,那就要尽我们革命战士的职责,保卫老乡们不被鬼子屠杀,没有子弹手榴弹,我们还有刺刀大刀,这满山的石头就是我们的武器,我们还有牙齿,咬也要咬死一个鬼子,血战到底,致死方休。”

山口阵地上,活着的人不满一百,几乎人人带伤,大家听了队长的誓言没有吭声,不是大家怕了,从他们紧握枪杆的手和坚毅的目光里,可以看出大家与鬼子誓死拼杀的决心,不说话是因为每个人都想再多保留一点儿力气,一会儿跟鬼子肉搏时能多坚持几秒钟,半晌,一个年轻的民兵带着哭音说:“中队长,我不怕死,可是我害怕大家都战死了也挡不住鬼子,我爷爷我爸我妈我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都在山谷里,咱们要是挡不住鬼子,他们可咋办呢?”

包括刘水暖,所有的战士都沉默了,刘水暖心如刀绞悔恨交加,葫芦峪是个绝好的藏身之地,葫芦口窄小隐秘,外人很难发现,山谷里宽敞平整有溪水长流,历年来都是老乡们躲兵灾的好地方,藏几万人容易得很,这也是磁窑区各自然村挖地道不积极的主要原因,都认为鬼子如果来了,只要躲进葫芦峪就万事大吉,甚至区干部们也有此种想法,昨天集安县、涉县和峰峰矿区的鬼子三面合围磁窑等四个镇区,磁窑各村的老百姓在区中队和民兵的掩护下都安全的藏进了葫芦峪,可是苦井村有个民兵腿上受了伤,落在了后面,一个班的鬼子斥候兵尾随着他,发现了葫芦峪的谷口,葫芦峪藏人是好地方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山谷里是个死地,只有葫芦口一个出口,里面山谷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即使是最优秀的樵夫猎人也上不去下不来,如果区中队的弹药充足,如果鬼子没有火炮,即使暴露了谷口,守住谷口也不是难事,可是这两个条件都不成立,区中队和民兵的子弹手榴弹经过一天一夜的激烈战斗已经告罄,甚至连谷口外几十个被打死的鬼子身上的弹药也让民兵拼死拿了回来,堵在谷口外的鬼子是集安县城鬼子的一个大队和峰峰矿区的鬼子一个中队,六百多鬼子携四门迫击炮,让磁窑区中队一百多名战士和三百多名各村民兵遭到了灭顶之灾,四个中队的鬼子从昨天上午到今天凌晨一天一夜轮番进攻,每次都是先用炮轰再冲锋,几乎没有喘息时间,刘水暖已经将最后的预备队拉上了阵地,现在能战斗的只有这九十几个伤兵,平均合不上每人两发子弹一颗手榴弹,再也挡不住鬼子的一拨进攻了,打完子弹手榴弹就只能跟鬼子肉搏,再往后的事没人敢想。

昨天下午刘水暖还希望磨盘山双鹰游击队能过来解围,但是当他昨晚听到遥远的西北方向隐约传传来的成片枪声爆炸声,他就知道游击队已经被涉县的鬼子阻住了,后半夜西北方向的枪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了,刘水暖知道没有援兵了,上级之前就发过通知,县大队、军分区独立团和五支队要抗击顺德沙河永年方向的敌人对县委和军分区驻地的进攻,各区镇只能各自为战粉碎鬼子的扫荡围剿,现在自己没能力再挡住魔鬼的进攻,上万父老乡亲姐妹就要被鬼子屠杀蹂躏,怎不叫他肝肠寸断五脏俱焚!?

随着年轻民兵的哭泣,阵地上哭声渐渐响成一片,刘水暖知道大家不是为了自己将死而悲伤,而是为了不能保护住身后的父老乡亲而哭泣,他没有劝阻大家,因为他也泪如雨下,强自不让悲声发出嗓子,跟着大家哭了好一会儿,与昨天和夜里鬼子的进攻准备时间相比,这次鬼子的准备时间好像长了很多,想必鬼子在吃早饭,刘水暖心想既然这样,弟兄们也该吃些东西恢复体力,赶紧让通讯员去山谷里找青妇队要吃的,半个小时后,干饼和热汤送了上来,同时上来的还有上百名青妇队队员和一大群五六十岁的半大老汉,手里都拿着冷兵器,最差的是根木棍棍,他们听说谷口的勇士们已经没了子弹,就要跟鬼子肉搏拼命时,就自动拿着能找到的武器上来了。刘水暖和区干部们没有劝大家回去,回去也是个死,他让所有人都藏在谷口两边的山壁后面,防止敌人炮击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只等敌人进了谷口再跟敌人拼命。可是等了好长时间,鬼子就是不打炮不放枪不进攻,让人悬着心。一直等到半中午,刘水暖大着胆子带着通讯员小心翼翼的走出谷口看看鬼子到底有什么阴谋时,山谷外的情景让他目瞪口呆,山口外几里地范围,一个鬼子伪军也没有,除了满地弹壳,连尸体也看不见一具。

敌人撤了吗?难道鬼子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也没子弹了?这可是老天有眼,马克思保佑,刘水暖浑身的力气回来了,快速爬到对面的山梁上看着山下的村庄有两处冒着烟火,但大部分村庄却完好如初。刘水暖和通讯员一屁股坐在山梁上又一次哭了,这回是嚎啕大哭,但脸上却是带着喜悦的神情。

磁窑区的百姓真的是非常侥幸,就在青木联队小野大队在黎明时分准备再次进攻葫芦口时,小野少佐收到传令兵传来的命令,青木大佐让他火速救援集安县城,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峰峰矿区的鬼子中队长也收到峰峰矿区受到八路军袭击需要紧急增援的命令,两支日军连早饭也没吃就带着伤兵尸体急急开拔转进了,这样的命令还传达到在集安县以南所有的扫荡部队,以致那些在各村逞威作恶的鬼子汉奸,来不及按照战役部署把村子的东西抢光把房屋烧尽就匆匆开拔了。

日军联队长青木元仁大佐和治安军警备旅长贾进忠上校都让上次双头鹰游击队占领县城整出了心理障碍,两人从腰缠万贯变成一贫如洗,经过这几个月的惨淡经营好容易才恢复了些元气,青木元仁倒卖武器弹药和物资总算又有了近千万日元的财富,虽然离还国内债务的本金还差的很远,还上债务的利息却是差不多了,只要准时还上利息,国内岳丈再活动活动延缓贷款日期不会太难办,要是县城再一次失手,自己的钱物再一次被抢劫,他就真没有自救的希望了,现在集安县城可不是他青木一手遮天,警备大队长浅仓少佐是谷口师团长的亲戚,只要浅仓不走他青木就得老实本分,再要做无本贪墨生意被发现后,他肯定会死的很难看,谷口中将会很高兴把他这个外来户除掉,给自己亲戚一个升迁的机会。即使他的钱财没被八路军发现,如果浅仓少佐的生命有个好歹他也负不了这个责任,保卫县城还是在乡下清剿,孰重孰轻,青木元仁还是拎得很清。

青木不想扫荡磁窑四区,贾进忠就更不愿意了,在贾进忠看来,皇军这次旨在针对冀南八路军和共产党土八路的40天大扫荡,那就是个闹剧,仗着力量强盛气势汹汹大张旗鼓的扫荡能有屁成效,昨天一天不论大镇小村别说没看见人,连只鸡都没看见,你皇军几天前就通知人家共产党了,人家老八路土八路不跑老百姓不跑会等着你剿啊?真不知道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大太君们脑子怎么就成了糨子,这样的扫荡除了把老百姓的房子全烧了,不会有啥结果,烧房子这事儿有多大成效很难说,就那些跟着共产党跑的泥腿子住的破草屋值几个铜子儿?你今天烧了三两天人家就能盖起来,相反烧了那些跟共产党有仇的大户人家的房子,那是把亲近皇军的人往共产党那边推呢,实属大不智。贾进忠想着自己老家的大院过几天就要被皇军烧成废墟心里就难受的要命。

青木元仁和贾进忠带着部队回到县城时,顶头上司108师师团长谷口中将也亲自率领一个联队的援军到了,下午在联队队部召开敌情分析会议时,谷口中将亲自奖励了守卫集安县城有功的浅仓少佐,然后将峰峰矿区遭到八路军袭击,两百多名矿工连带家属向集安县西北逃窜的事情做了通报,根据浅仓少佐和峰峰矿区警备队的判断,这次行动是八路军的一个正规团所为,八路军的这个团并没走远,就在集安县北部活动,所以谷口中将决定改变集安县的扫荡清剿计划,于明日凌晨亲自带领108师两个联队又一个炮兵大队一个骑兵中队一个装甲车中队以及治安军警备旅,集中优势兵力剿灭集安县北部的八路军、土八路及其抵抗日军的地方武装,此次行动将得到驻扎在顺德、沙河和永年的友军配合。

贾进忠在日军军官发言之后,将去年青木太君成功偷袭辛庄镇一举摧毁共产党集安县委机关,全歼八路军县大队的优秀事迹歌颂了一遍,强调了扫荡的突然性和迅速性的必要性,也将扫荡时烧房一事提出来,建议扫荡烧房应该放过大户人家的房子,只烧亲共分子的房屋。谷口中将认为贾进忠的发言很有道理,当即命令此次扫荡对关键地区要秘密偷袭,并同意保留亲日顺民的房屋。条件是这些顺民应当在房门上插上日本国的国旗或写上谩骂共产党的标语。

就这样日伪军对集安县北部5个区的扫荡比原计划提前了八天,而且日军投入的兵力比原计划多了整整一倍,这是杨毅所没能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