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还在加力,宛如要将他的骨头捏脆。
他去掰那手指,跟铁钳一样。
杂石堆下,有人发出低低的一声闷吭。
是活人,顾世勋也不知哪里来的胆量,瞬间就不再害怕。
不再管那只血手,动手去搬压在那人身上的石头。
终于头与上身露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顾欣然。
他满头满脸都是血迹,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了。
下半身以下的部分被一块大石,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哥,我去叫人来救你。”顾世勋转身要出去。
顾欣然让他别喊顾老板,改口喊哥,这样显得不生分。
“不,兄弟,没用,我,我活不了了。”顾欣然钳着顾世勋脚腕的那只手,并未松开。
他是怕顾世勋离开了,再也不回来。
“你,你听我说,他,他们全都死了,都死了。”
顾欣然一边吐着血沫子,一边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给他交代遗言。
原来,他们昨天偷运了一车好矿出去,被一个工人发现。
威胁说要参与分钱,还要占大头,不然就把事情捅出去。
当初这工人被招来矿上时,是三个人一起的。
如果不见了一人,其他两人必定生疑,顾欣然几人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把三人都给解决了。
找机会把三人全打晕,拖来废弃矿洞,准备埋了。
却不想有两人醒过来,扑倒村委两人后,就要逃跑。
若真让他俩逃走,村委几人全都得完蛋,双方就打斗了起来。
这矿洞是老洞子,支撑洞顶的木桩,多数已腐朽,在几人的打斗与撞击下,断裂不少。
顾欣然发现情况不对,拎起今天刚收到的货款就往出口跑。
之所以会拎着货款,他们几人打算把那三人收拾了,就分赃。
私卖的矿,从来不做账,也不走银行,只收现金。
保密工作也做得好,连家里的爹娘,老婆孩子都不知道。
钱到手,除了每季度或年底分红,才拿些回家,平时都把钱各自藏起来。
顾世勋表面上看着老实本分,实则心里跟明镜似的。
顾欣然告诉他这些,并不是坦白丛宽,而是让他也成为知情者,绑上同一条船。
果然,顾欣然接下来的话就是托孤。
老村长的女儿,他老婆没有生育能力,有次在隔壁县城谈生意。
被人请去KtV玩,认识了顾昌河与顾夏的母亲晓梦。
她当时在里面推销酒水,当然也兼职干点其它的。
顾欣然长期在外跑业务,逢场作戏的事也没少干,都是玩过十天半月的就结束。
就算不喜欢老村长,那个猪一样的女儿,但也不可能离婚,另娶她人。
他还指望着把村长位子,一直坐下去,钱还没捞够。
那次与晓梦,也就只相好了不到小半月。
后来忙生意上的事,就断了联系,几乎都快把她给忘了。
她找来矿上,到处打听顾欣然。
两人见了面,她直接拿出检测报告单,说是怀上了顾欣然的孩子,找人看过,是个男孩。
为了给老顾家续上香火,顾欣然在晓梦的那个县城,买了一套房子,把她安顿下来。
顾昌河出世的第二年,顾夏也来到世上。
顾欣然指出位置,让顾世勋从石头下,翻出一只黑色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全是钱,顾欣然说有一百八十万。
晓梦与顾夏不用管,但要把顾昌河给他养大,一辈子衣食无忧。
这箱子里的钱,算是酬劳。
看到这多钱,穷怕了的顾世勋不得不动心。
要知道,他起早贪黑,冒着随时被埋的危险,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里,
干了半年,总共才拿到三百五十元,还要被顾欣然扣掉一百多,到手才二百来块。
近二百万,够他顾世勋什么也不做,能躺平一辈子。
咬咬牙,顾世勋立下血誓,顾欣然给他指了出去的暗道,跟着也落了气。
出去后,顾世勋找到晓梦母子三人,没说钱的事,只告知顾欣然已出事。
自己是他表弟,曾受到过表哥的一饭之恩。
每个月会按时把生活费送来,若晓梦要另嫁他人,就把顾昌河留下,那是老顾家的血脉。
那一年顾昌河才一岁零两个月,顾夏刚出世,晓梦还在月子里。
送生活费时才去一次,平时也都没有来往。
除了给三人的生活费,他也没有动用过那笔钱。
倒不是他有骨气,而是因为开始转运,成了新一任的矿场老板。
村委的头头们全都埋在矿下,矿场一时没有了主心骨。
顾世勋是顾欣然的表弟,平时也跟着顾欣然四处谈生意。
可以说矿下作业,生意买卖样样门清,还是个大学生,于是大家推荐他成为新一任老板。
顾欣然留下的箱子里,有自己写的手工账本。
他先去把所有私货与公货欠款,全都收回来,三分之一支付矿难的赔偿金。
三分之一给所有工人发放全额工资,还破天荒的给每人,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笔奖金。
告诉工人,愿意留下继续干的,涨工资,改为每月按时发钱,不扣不押,每半年还有奖金。
愿意离开的,可以给路费。
这些人都是三无人员,无依无靠,在这里比在外面要饭强。
几乎是全部都留了下来。
最后三分之一,对矿洞及甬道更新设备等,增加安全系数,减少隐患。
出矿货品一视同仁,不再分公分私,更没有公饱私囊,请来专职会计,建立账目。
质量上去,生意自然是越来越好,绝大多数都是客户自动找上门。
村委只管到时分红,不再参与矿场运作,相当于矿场成了顾世勋一人的。
每到分钱时,村委之前的原班人马,人虽走了,但顾世勋依旧会算上每人的一份。
发给家属,按原来的金额,只多不少。
顾世勋也从矿场,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虽然他挣了不少钱,但知道晓梦从小混迹社会,又长期在娱乐场所讨生活。
并不是傻白甜,也没多送去生活费,最多每年在原有金额上,适当的增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