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的忆海碎片.病房。
这是一间医院的高干病房,也可称之为贵宾病房。
独立单间,卫生间,还有沙发茶几等一应俱全,与住酒店没什么区别。
能住进来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此时的顾夏只有八岁大,透过她眼里看到的,是一个身如枯槁,油尽灯枯的妇人。
皮肤苍白中泛着死灰,包裹在宽大的骨头架子上,三角形眼皮凹陷在眼眶里。
“娘,爹不要我与哥哥了,他与那个医生有了宝宝...”
顾夏脸上带着泪,嘤嘤哭诉。
顾昌河站在她身边,有九岁的样子,也是脸上挂泪。
对面的那名肥胖男子,是顾夏兄妹俩的亲舅尤可用。
病床上的妇人,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眸仁里泛现星光,鬼白的脸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这是回光返照,已到弥留之际。
“唉,我可怜的两个孩子啊,娘这副病恹恹的身子,让你俩跟着受委屈了。”
妇人有了力气,吐字流利,逻辑清晰。
“娘要走了,现在给你俩说的话要记下,刻进脑子里。”
顾夏俩兄妹用力点点头。
“那妖精对你兄妹俩好,是在装样子,好勾引你爹,嫁进顾家。
我人还没死,她就有了你爹的孩子,就是个小三,专门勾搭别人老公的坏女人。
但你俩要记住,不管你爹娶了多少个女人,生了多少个孩子。
顾家所有的家业只能是你兄妹俩的。
当年顾家穷得叮当响,若不是你们...”
妇人说到这里,停滞下再继续开口:
“他顾世勋长得再好看,也只能在那山窝窝里,啃黄泥巴。”
她没有接着刚才中断的话说下去。
情绪突然有些反常地激动,造成一时的气息不顺。
干瘪的胸脯,急促地起伏。
尤可用忙拉着她的手,开口安慰:“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昌河与夏夏的。”
妇人缓过劲后,再次出声,这次的声音绵软无力,气息微弱:
“你俩现在还小,不能自保,不要与那妖精作对,要把她与你爹哄开心。
等,等大了,再把家产夺回来就是,那妖精与她的孩子,都是我们的仇人。
还有,还有要对你舅舅好。”
顿了顿,又气若游丝:“昌河,夏夏,你们的爹,他...”
“姐...”尤可用在紧握妇人的手,阻止她继续说。
妇人最终叹了口气,偏头看向尤可用,点点头。
闭上眼不再说话,没一小会儿,喉咙发出一声轻响,断过气去。
“娘...”
“姐姐...”
病房里一片哀嚎。
有其母必有其子,这就是顾夏兄妹俩不感恩苏苁蓉,对他俩的照顾,而是憎恨的原因。
仇恨的种子,在兄妹俩的生母临终之际,就已种下。
只能说这妇人,也是个狠毒的角色。
可是,这妇人想要告诉顾夏两兄妹什么呢?
难道顾世勋还有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尤可用是知道的,他为何要阻止妇人说出来?
从目前来看,顾家四个孩子是不知道的。
那么苏苁蓉呢,她知道吗?
我的灵识,退出顾夏的这个记忆节点,再次进入记忆隧道。
顾夏的忆海碎片.客厅。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装修已显得陈旧。
客厅里的布艺沙发,早已看不出当初的颜色。
扶手顶端的粗布已破损,露出里面黄色且泛旧的海绵。
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正用手指扣着海绵玩。
已经二十多岁的顾昌河与顾夏,分坐在沙发两头,亲舅尤可用坐在茶几一侧,蓝色塑料的椅子上。
身子太过肥胖,椅子腿中段略略凸起,托着如山的重量,费力地撑在地面,宛如随时都会断裂。
厨房里,一个妇人在忙碌,菜香溢出飘至客厅。
顾夏用力吸吸鼻子,感到腹中愈发的饥饿。
尤可用从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三张光碟,一瓶未开封的红酒与酒杯,还有一个小塑料瓶。
“这碟子是在黑市淘来的,花了我老多钱,全是国外的。
啥类型啥姿式全有,保准那小子看了挪不开眼。
小姐我也找好,只是她开价要三千,这点还没谈下来。”
尤可用脸上呈现出为难之色,弓身凑近兄妹俩一些,小声嗫嚅道:
“你们舅妈把钱管得紧,我虽是个安保主任,每月工资就那么一点。
这瓶安眠药是处方药,只欠了人情,倒没花俩个钱。
那小子娇生惯养长大,太次的红酒定然不会喝,光是这瓶红酒就花去两千多。
这些总共加起来,就是我一个半月的工资,又不敢去找你们舅妈拿钱。
都是给下面的保安借得。”
“这个,这...”顾昌河搓搓手,绿豆眼眸躲闪,不好意思地讪讪道:
“舅,我与夏夏刚进顾氏上班,还没两个月,又是小职员,加起来的工资,还没你的多。
不过你放心,我们欠你的,日后定然会加倍返还。”
“你这小子,只要记得舅的好就行。”
“舅,那,那个...”顾夏迟疑着,想说出自己的决定。
“那个啥,有事说事。”尤可用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嗔责道。
“小姐不用找了,我去!”
尴尬的话一旦说出了口,也就不尬了,最后两个字,顾夏说得很是决绝,大义凛然。
只是她话音刚落,两只大巴掌就落到她头上身上,伴随着训斥。
“你这死丫头,想男人想疯了吧,这种事也敢想得出来。”
“夏夏,你这猪脑子,想啥不好,这可是在给咱老尤家丢脸。”
顾夏抬手抱着胖脸,大嚷道:“别打了,别打,你俩先听我说,行不行。”
尤可用与顾昌河停下手,催促:“有屁快放。”
顾夏顿了顿,转头瞟了厨房一眼,回头看向尤可用,正色道:
“那小姐要三千,舅,你还有钱出么?”
“没,没了,现在我身上连一个钢蹦儿,也掏不出来了,这不,还欠着下面保安五千五呐。”
尤可用的头摇得似钟摆,把衣兜翻给俩兄妹看,真是比脸还干净。
顾夏偏头望着顾昌河。
后者一下子明白意思,连连摇手:
“我有几个钱,你不全知道么。
上次你买的那个包,还是我用假古董,换走家里真的,卖了才凑够的钱。
那间客房里要装微型摄像头,我还正愁去哪搞钱呐,顾家的钱又全在那女人手上。
每次找爹拿钱,他都要问明,用来做什么,哪里敢找他开口。”
顾夏一拍茶几:
“这不就结了么,请小姐要钱,装摄像头要钱,还不保险,被爹与那女人知道,我们还能拿回财产吗?”
“不能。”俩个肥脑袋整齐地摇头。
“我们现在是再也拿不出一分钱,更别说请小姐与买摄像头了。
而我出马,可以把这两笔钱全省下,还不怕被外人知道。
再说吃药的是顾羽衡,不是我。他那身板,又瘦又矮还胆小怕事。
真想对我怎样,还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说到这里,顾夏咽咽口水,继续道:
“到时候我把他给拍晕,装成被强的样子,你俩扬言要曝光这事。
爹与那女人为了顾全面子,不让她宝贝儿子坐牢,只有给钱了结。”
“想不到你这胖脑袋还是挺管用得,这样的损招都想出来了。”
尤可用笑呵呵地连连点头。
顾夏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把真正的目的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