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连珠炮的倒完苦水,我对为何收下,君迁的鸡蛋做了解释。
“我车里没有鸡蛋,不留昨天拉了一天的肚子,一整天什么也没吃。
刚好君迁要送我两鸡蛋,就想给它与九蓠补充点营养。
你放心,我等下出去,买回来还他。”
我不知道,为何要补充说出最后一句。
羽涅放下手,侧身扑倒在大床上,三两下蹬掉鞋子。
突然就没有了刚才凛冽的气势,宛如一个卧病在床的患者,有气无力侧脸出声:
“唉哟,我这伤势未好,头也发晕,我要吃鸡蛋补充营养。
要吃你上次煮的那种糖水蛋,七分熟,在流黄与熟透之间。”
我无语,你就装吧,揉着被他钳痛的肩头,攥紧拳头对着他后脑勺,比划两下。
走到冰箱前,拉开箱门,看着没怎么动过的一堆蔬菜水果,懒洋洋的询问:
“羽涅少爷,你想吃几个鸡蛋?”
“六个,不,八个!”
“你一人吃得了这么多吗?”
“十个鸡蛋补不回一滴血,你想想那晚流了多少滴血,八个算多么?”
他翻过身,肘撑床掌托腮,看向我这个方向。
我当然是已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要我别忘救我们三个之事,要继续报恩。
心里怀揣着不满,忿忿然,一下子吃八个鸡蛋,看还不撑死你。
“在我手伤没好完整之前,你都要来给我做饭,早中晚三餐。
还有,为了让我保持心情愉快,伤势能快点复原。
你能早日脱离苦海,这期间你要陪我一块儿用餐。”
“我不去珠峰大本营,去了拉萨就走317返程,那边是藏地的人文景观,想去看看。”
听李姐说他们后天启程去下一站,掐算着鸡蛋出糖心的时间。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我的打算。
“我也不去,跟着他们得自己开伙做饭,跟着你,可以天天吃现成。”他嘟囔着。
我心悲鸣,这是打算赖上我的节奏么,我还要码字,还要照顾两小家伙。
这哪里是出来旅游,分明是来遭罪。
羽涅赶在我端蛋上桌之前,翻身从床上爬起,迅捷地抢先一步坐到餐桌前,等候着。
一副急不可耐,准备大快朵颐的样子。
糖水蛋刚放到他面前,又补充吩咐。
“再拿两个空碗,两只勺子,一只作公勺用。”怕我数落,特意强调。
放好空碗,我柔声道:
“羽涅少爷,请慢用,我先行告退。”
“别走,陪着我,万一没做好,还要重新再做。”
明知我...这是在对我收下,君迁鸡蛋的报复么。
咬着下唇,在餐桌前坐下,手掌托腮,看着他心满意足,一口一口的吃着鸡蛋。
“据我所知,医生都很忙碌的呀,更何况还是一个外科大夫。
你这样悠哉悠哉地出来旅游,就不怕回去被炒鱿鱼么。”
我纯粹是在无话找话。
“不怕,因为我把他们先给炒了。”
他将大碗里的五颗鸡蛋,盛进空碗,放上勺子推到我面前。
“这次煮的没上次好,过了火候,真难吃。
我吃不下了,剩下的别浪费,自己煮的自己消灭掉。”
言毕,走到前方重新刷牙。
有那么难吃么,不能呀,两次卡的时间点,明明都一样。
舀起一颗送进嘴里,心里蓦地一暖,眼底漫上氤氲水雾,明白了羽涅的良苦用心。
走时,他躺在床上看手机,见我走向门口,叮嘱道:“把那钱带上。”
我没听他的,径直开门下了车。
回到自己车上,把蛋黄分给两个小家伙。
下午开车出去,买回一板鸡蛋放到车里。
去给羽涅做晚餐时,把八个鸡蛋给补回冰箱里,不想欠下他太多。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赶稿,帮羽涅做饭,就是坐在君迁的小桌旁。
喝着茶听他说起,在峥嵘岁月里的那些过往。
一起听他讲故事的还有羽涅。
那天吃过糖水蛋后,他就把房车挪到我车旁的空位。
美其名曰,方便我过去做饭,还捎带把不留也留在房车上,不让它与安妮玩。
李姐他们第三天离开的集散地。
娇娇女又来过一次,还是要参观房车,羽涅拉上我相陪,为他挡了一次桃花。
第四天,我,羽涅与君迁三台车也启程前往下一站。
国道是来回两车道,路边是很深的排水渠,还时不时要与大货车交汇,我开得很谨慎。
不知不觉间,我的车落在后面,羽涅与君迁的车都开去了前面。
半个小时后,羽涅的房车停在路边,有许多人站在一侧空地上围观。
寻到一处空地停下车,上前去一探究竟。
羽涅被好几人围在中间,一名中年女子扑倒在地,抱着他的一条大长腿,在哭天喊地。
一名中年男子攥着他的衣袖,在向周围人群说着什么。
羽涅一脸无可奈何地站在那里。
空地上停着一辆手拉车,四周挂满红底黄字的条幅,是徒步进藏的。
一个小女孩紧闭双眼,坐在乱石上,上身倚靠车轱辘,一侧脸擦伤严重,手上缠着纱布,吊在胸前。
中年女子与男子都是外地口音,我听不懂。
周围有热情的吃瓜群众做着翻译:
“这小伙子今天看来,只能自认倒霉,不是你撞的人,你救什么。”
“真正撞人的车,早就不知跑多远了。”
“前面过去了好几辆车,都没停,偏偏这小伙子一招手就停了,不讹你讹谁。”
羽涅这倒霉孩子,让他别跟着我,偏不听,这下可好,又遇上了碰瓷。
就算报警,蜀黍开车赶到这里,最快也得一两小时。
中年女子与男子操着外地口音,叽里咕噜说着方言,我听不明白。
得把我的军师找来才行。
我没继续往人群里挤,而是返回车上:
“九蓠,羽涅遇上麻烦了,我要用忆海归墟来帮他。
他们说的是方言,我听不懂。”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想当年...”
九蓠一个劲的细数,当年的辉煌,我已把它捧出鸟窝,放进胸前冲锋衣的大袋里。
拉链未拉到头,留出一条隙缝,方便它呼吸。
径直来到小女孩身边,蹲下身子,搭上她的手腕。
在中年男子发现我时,我已起身,他冲我大喝:
“你在对我闺女做什么?”
这是情急之下,突然冒出的话,不是方言,而是带着口音的普通话。
“原来你会说普通话呀,那还叽哩咕噜说半天作甚?”
“为了引人注意,让更多人来助威。”
人群里有人在讥诮。
我没理睬他,穿过人群来到羽涅身边。
他见到我,紧张的表情,明显的舒缓下来。
“唉,我开车途中,监控只有前面才有。
见他俩的孩子受了伤,好心下来帮忙救治,反倒被讹上了。”
他沮丧的向我大倒苦水。
“什么讹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明明就是你把我闺女给撞伤的。
不然你干嘛要救,因为你良心上过意不去,大伙说是或不是。”
中年男子咄咄逼人,然后又扯开嗓子,问向吃瓜群众。
“小伙子,你开个大房车,衣着光鲜,也不差这两个钱,还是把药费赔了吧。”
“这条路上,来来往往那么多车,人家没停,就你停了,不是你撞的又会是谁。”
声音熟悉,我循声望去,是刚刚说羽涅被讹的那名男子,这时,他竟帮起了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