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大雪纷飞,大风呼啸的深夜,被人在意,让这颗长久孤寂的心,有了一丝暖意。
外婆的话重新萦绕耳畔,它早已在心里扎了根。
宛如孙悟空的紧箍咒,只要心里的小芽蠢蠢欲动,想要探出头,它就跳出来提醒我,告诫我。
我已动用过忆海归墟的禁术,成了不祥人,这一生注定会孤单。
重新点开语讯,把网名改为鹅儿肠,把那张照片设为私密。
这是老家对繁缕花的俗称,外婆说繁缕花虽普通,却是一味能清热解毒的中草药。
再把自己的头像设置为隐身,关掉屏幕,翻身闭上眼睛。
接下来,与羽涅的相处,可以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彼此都很是客气与疏间。
不留和九蓠,反而与他混得十分熟络,整天厮混在一起,成为嫌贫爱富的两个小叛徒。
318国道上的盘山公路,坡缓而绵长,上下山都在几十公里左右。
对于我的车来说,油是菜,电就是大白馒头。
上山过程中,一如既往的走一段,就要靠边停下,让它吃饱大白馒头,不然就闹脾气不走,哪怕是油量顶格。
等我吭哧吭哧地赶到羽涅车旁,他带着不留已在周边草地,玩上了好几圈。
今天走的路,全是在高海拔,头痛粉隔几小时就要吃一次,参片含在嘴里更是没断过,但头依然痛。
过了垭口,下山路车子就无须再充电,跑得十分顺畅。
到了最高海拔的天空城,找到与羽涅集合的停车场,已是下午五点多。
停好车,来到他房车前,车门紧闭。
定然是带着不留在周边玩,绕着停车场走上一圈,没见人与狗。
这里是一个游客集散中心,车不多,多数人来这里,都仅是路过。
停下车去景点逛逛就离开,海拔高的地方,不适合驻车过夜。
再次回到房车前,车子摇晃了几下,他们在车里么。
“不留,不留!”
我张口喊出声。
果然,车门前传来不留,着急要出来的哼唧哼唧,车窗上九蓠在扑棱着翅膀。
片刻后,车门依然关着,羽涅不在车上么。
掏出手机,按亮屏幕,翻找他给我发的短信,点到号码,选择拨打,手机放到耳侧。
“咔哒”不是另一头接电话的声音,而是身后车门被拉开。
不留摇头摆尾冲下车,来到我脚边,兴奋地蹭着,九蓠飞下车落到我手上。
跟着出现在车门前的不是羽涅,是一个穿着玫红冲锋衣的女子,明眸皓齿柳叶眉,肤白貌美大长腿。
烈焰红唇的妆已花,红色印染出了唇沿。
我唇边挂着微笑,出于礼貌朝她点点头,她脸上带着些许愠怒,甩下一个冷脸扬长而去。
这是不高兴,我坏了她与羽涅的好事么。
诶,抱歉,不过九蓠外表是只鸟,体内却是一个人,让它在旁观战...
我才晚到两个小时,两人就勾搭上了,勒个去,这效率真是神速。
挂掉拔出的未接电话,带着不留转身欲走。
“茵茵!”
回过身子,羽涅穿着一件白色长袖t恤,站在车门前,在山上分开时,他穿得是黑色冲锋衣。
樱红依旧残留在脸上及脖根,唇印在脖颈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可见,犹如三朵娇艳的绯红蔷薇。
我盈盈一笑,“茵茵只有我外婆与九蓠喊,以后还是喊我繁缕。
呃,我在这里有点高反,要先走一步,去低海拔地方驻车。”
“她高反到我车上吸氧气的。”他嗫嚅解释。
“呵呵,羽涅,不用给我说的,十分抱歉,是两个小家伙给你添了麻烦。
它俩就跟着我的车,一起走了。”
我无所谓地没心没肺。
转身来到车前,把不留放上车,它额头正中,种有一个红草莓,抽出湿纸用力给它擦去。
咀嚼下唇,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带上力度,手指关节苍白的失去血色。
那个告诫涌上心头,唇角勾勾,释然苦笑,一踏油门,车子驶出停车场。
夜里。
离开天空城一路过来,海拔在逐渐降低,但高反并未好多少,头痛粉不敢多吃。
实在难以坚持,找到路边一处空地开进去,打算歇一晚天亮再走。
高海拔地区稀薄的空气让鼻膜发干,不能碰不能揉,一揉准得流鼻血。
吸不进空气,张开嘴,一会儿嗓子也发干,躺下根本就无法入睡。
起来爬到主驾位,趴在方向盘上,用力摁着太阳穴,抵制头痛欲裂;
张着已开裂的嘴唇,代替鼻子呼吸,备受煎熬。
困意来袭,昏昏沉沉,车子被人在外面,拍得砰砰作响。
一会儿在车前引擎盖,一会儿车门。
不留在车内汪汪大叫。
九蓠扑棱翅膀,在狭隘的空间里,躁动不安的飞来飞去,大声嚷着我的小名。
声音很遥远,也很不真实。
聒噪的声音,让头痛欲裂的我,无法再继续装聋作哑,抬手一把扯下身前窗帘。
羽涅焦急的脸像个大头娃娃,印在车窗玻璃上。
匍匐在方向盘上的我,咧开嘴笑了,当时那个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开门,繁缕,快开门。”
他见窗帘开了,屈指在玻璃上敲着。
九蓠飞过来,爪子在车门按键上乱踩,我只好按下车窗键。
车玻璃刚一下落,冷冽的寒风就直灌车内。
“嗨,帅哥,好巧,又遇上了。”我的迷糊劲还没过。
“巧你个头,我开了个来回才找到你,手机也不接,敲车门也不开。”
他厉喝,探进胳膊按下车门解锁键,从里面打开车门,警报声呜啦呜啦骤响。
我是在车里反锁的车子,没用钥匙先解锁,强开车门就会报警。
“车钥匙呢?”他紧蹙眉头,神情凝重,联想起他脖颈上种下的草莓印,就觉得好好笑。
然后,依旧趴在方向盘上,侧头看着他,咧着嘴傻乐。
九蓠从仪表台上叼出钥匙,放到羽涅手上。
车子停止了呜啦惨叫,车门被打开,羽涅钳着我的胳膊,朝车下拽。
“去哪里,我不玩一夜情。”嘴里咕哝着,攥着方向盘不肯撒手。
“谁要与你玩,你这样待着,只会丢命,现在你意识都开始迷糊了。
九蓠与不留你打算不管了么。
我车上有氧气,你去那里待着。”
他也有些气喘,但语气严厉,不容置否。
“茵茵,茵茵。”九蓠的声音在耳里,逐渐变得清晰。
我松开手,羽涅把我的胳膊搭在肩头,锁上车门。
这处荒地前不着村,后不挨店。
房车停在我车子对面,相距四五百米。
上了车,把我搀扶到沙发上坐下,转身走向车门。
“你先待着,我去把它俩带过来。”
他车里有制氧机,一点也不干燥,高反的不适感很快减轻许多。
车外,不留在汪汪大叫。
透过车窗望向外面,羽涅已经锁好车,转身朝这边走。
不留朝着一个方向,不停的大叫。
羽涅望了那边一眼,立即回过身,朝我扬手,同时大声喊着不留。
风太大,他的话听得七零八落,断断续续。
意识到有危险,我冲到门前,顺手抄起灶台上的一口平底锅,攥在手上。
拉开车门,不远处,几双幽绿的眼睛,像悬挂在夜幕中的灯盏,快速朝这边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