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浑身上下的衣裳都被汗湿透了,他勉强抬手揩了下额角的汗。他现在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外冷内热,浑身不住地打颤,很想有人能……能抱一抱他……
这个念头一出,他就想跳井了。
他想,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勉力抓着井沿,但是浑身绵软得像一团棉花,别说跳井了,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浑浑噩噩倚在井边不知道今夕何夕,他抬起头,眼前一片朦胧,能模糊地看到青灰天幕上悬着一个小月亮,像一掸香灰落在绸缎上将绸缎烧了个小洞。
似乎有人在喊他,声音忽远忽近,随后是砸门的声音,再然后……月亮轻轻一晃,变成了一张秀致明艳的脸。
有人将他扶起来,月光拂在那人的手上,白瓷一样,那双手贴上他的额头,清凉如同夏夜的冰块。
……
苏言发现西苑院门反锁着,怎么喊都没人应,跟映瑜翻墙而入,就看见周子宵跌在井边,浑身湿透,脸色红的很不正常。她伸手一探,他的皮肤透着不寻常的温度。
她惊觉不好,忙喊上映瑜将人扶进屋里,映瑜很快宣来了太医。太医把脉后,讶异地一扬眉毛,叹道:“太巧,太巧。”
苏言急的不行:“什么太巧?”
太医咳了一声,道:“夫子前些日子是不是中过十日欢?”
“十……”苏言猛地点头,“他是被人下了药!十日欢?那是什么?难道不是寻常的……那种药吗?”
太医摇头道:“非也非也,十日欢是医术上记载的一种秘药,相传出自北疆巫蛊,但明明已经失传……”
见苏言脸色奇差,他又道:“其实这十日欢也并非传言那么可怖,也不是人人服下这种秘药都会十日一犯,只不过周小夫子体质特殊……”
他说话费劲得很,像含了一块滚烫的地瓜,又慢又含糊。苏言一把扼住他的衣领:“有屁快放!”
太医吓得语速飞快:“夫子是至精至纯体质是万毒千蛊最好的寄体一旦中毒怕是很难彻底肃清!”
苏言一把将人甩开,看着床榻上不住发抖的人,无措地问:
“那朕,该怎么办?”
太医:“陛下可以为夫子选个得宜的女侍……”
“如果朕不这么做呢?”
“周小夫子撑不下去……”
操!
她烦躁地挥了挥手:“你下去罢。”
她微微俯身,拨开周子宵汗湿的发。
“子宵,我……”
周子宵抬起眼看她一眼,眼里的沉炙让她心尖一颤。他抖着手将被子一掀,把自己卷进去后滚了一滚,意思很明显:
让我自生自灭。
苏言晓得他在顾及什么,这么骄傲自尊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他受这种罪呢?
他的唇烧得很红,大概连脑子也烧糊涂了,说出来的话却很倔强:“我,我没事……”
什么没事,不过是硬撑着不想求人罢。
苏言叹口气,轻声说:
“求你,求你让我给你解蛊,行了吧?”
……
微风过,西苑桃花纷扬而落,一场花雨。
屋内帷幔层层叠叠,隐约显出中间两个交叠的人影。
黑发如瀑倾泻在光滑细腻的背上,苏言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是我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