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榆话一落下。
柳茂林原本低垂的头颅也抬起来,略有些惊愕看一眼柳榆。
见侄儿冷冷望着自己,许是酒意上头,神色就有些怔愣。
不知想到什么,抹一把脸道:“对,是他们吴家不好,对不起我家的梅香!”
被柳榆这么一打岔,薛氏就有些着恼,再听到柳茂林这几句话,面色就有些讪讪。
同这会儿坐在小叔子身边的妯娌交换个眼色,两人都有些不知怎么接话。
柳茂林爱面子,又格外古板,最是要求出嫁的两个姑娘三从四德,孝顺公婆,体贴丈夫。
原本想着借着柳梅香和离这事儿,好好的贬低一番和离女归家,娘家爹娘兄弟也跟着没脸说事儿,柳茂林爱面子,那么她们谋划的事儿就能有七成把握。
这会儿被柳榆一搅和,这错都成人吴家的了,俩人就不能拿柳梅香和离丢人说事了。
陶氏见大嫂眉头微皱,心下觉大嫂不中用之余,也暗乐。
心里虽笑开花,面上也是做出一副忧虑状,重重叹一口道:“这就是吴家人不地道了,成婚十来年,一朝把梅香撇下,寡妇夏天若是降个男娃,那吴平就儿女双全了。”
说罢,一脸愁绪看着酒意上头,脸色通红的柳茂林,声音都拉长许多:“那那时梅香才是真的苦,咱们做父母的,不就是得为孩子们打算吗,梅香这事儿,大哥可有章程!”
柳榆和长生对视一眼,都有些明白了,这女人提起大姐竟不是为看笑话,而是另有盘算。
柳繁兄弟仨也围坐在院子里,闻言心下也有些不乐意。
大姐姓柳,谁稀罕她这个外人掺和,脸也忒大,柳繁正要开口,被柳山和柳雁一把扯住。
“听听她想干什么,不管啥事儿,我爹都做不了主。”
大姐以后带着小雪归村安家落户,这样暗地里不知遭人盘算的事儿说不得还会有,如今还算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管盘算啥,总是她们白想而已。
“梅香在我们村买一块地,准备开春建个房子,以后带着小雪一起过活!”
想到柳梅香开春建房的那块地,柳茂林的脸上带着恼色!
“呀,梅香小人儿家家的不懂事,大哥大嫂怎不多劝劝,梅香今年方才二十九岁,人吴平都知道找寡妇生孩子,怎梅香这般死心眼,还为吴平守着!”
陶氏惊呼一声,语气中满是替梅香青年守寡的可惜,还有对柳茂林这个当爹的不知规劝的不赞同。
“老二媳妇说的对,若小雪是个男娃也就罢了,将来娶上一房媳妇,梅香老了也不至于孤苦无依。”
“这小雪偏是个姑娘,长大一嫁,单落下梅香,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大哥是个男人,想不到这些也就算了,怎大嫂也这般粗心!”
柳榆冷哼一声,扫一眼眼中透着狡黠的两个表婶,再顺着他俩的目光看向柳茂林。
果见柳茂林面上带着忧色。
“慈母多败儿,我原说找个有男娃的汉子,梅香到人家里帮着操持几年,借此种下情分,梅香也算下半生有靠,偏她娘觉得给人当后娘吃力不讨好,情愿养梅香一辈子,都不愿!”
柳茂林想起那日被老娘媳妇骂,还是满肚子的委屈,他一心为闺女打算,老娘媳妇俱不知他的苦心也就罢了。
连闺女也不领情,从那天见到自己一直冷冷淡淡,他又不傻,知道这事埋怨自个呐!
这会儿听舅家的两个表弟媳也是这般的想法,顿时仿佛遇到知音,开始大倒苦水。
但他还有一丝清明,不敢对老娘不满,只一个劲落数人在家里照看儿媳与孩子的徐红。
一旁的柳茂叶听得嘴角抽抽,见子侄们俱都眼睛含怒盯着柳茂林,知道柳茂林怕是回家逃不过老娘一顿打骂。
柳茂叶扯扯柳茂林的袖子,让他少说些,孩子的事儿让孩子自己做主。
“三哥这话我可是不同意,咱们做人父母,到闭眼那一刻心上记挂的不还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总要他们都过得好,咱们才能睡得着!”
薛氏话一说完,柳茂林就挥开柳茂叶拉扯自己衣袖的手,觉得薛氏这话甚合他心,可不就是这样吗!
薛氏见柳茂林目露赞同,心中更稳几分。
笑道:“也不怪大嫂,大嫂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但那些都是不知根底的人家,哄骗的别人进门当牛做马,一朝到老,就把人踹出去,这事儿啊,它不是没有!”
“咱们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到时梅香进门,有这层亲戚关系在,便是为着亲戚,也会好好待梅香的!”
薛氏说完,扭头见柳榆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啥话。
为免被人揪小话,忙又补充一句:“当然,依咱们梅香的品格,那处久了,谁能不爱,必是能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说罢,递给陶氏一个眼色。
陶氏乍然被截胡,心下就有些不愉,不情不愿道:“大嫂这主意不错,只是又要知根知底,又要重情重义,可是不好找呐,大嫂亲戚里若有这样的好汉子,也说来听听,成不成另说,也让大表哥参详参详!”
薛氏见妯娌话说完,柳茂林也意动看向自个,面上一副为难之色,作势思量几息。
柳榆瞧她那装模作样的样子,就觉好笑,偏他大伯还很配合。
这会儿既知这两人是冲着柳梅香的婚事而来,柳榆全当看猴戏了。
左右大姐的一切事,大伯也做不了主。
薛氏沉思几瞬,突地一拍手,笑道:“还真有,这汉子是我娘家的侄儿,人虽大了几岁,最是个重情重义的,前面的夫郎几年前生病,我这侄儿请医问药从不含糊。”
说着哀叹一声,接着道:“为我这侄夫郎的病,家里原本积攒给三个孩子嫁娶的银钱都花光不说,还卖了三四亩地,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不是我吹嘘,那是十里八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呵呵!
确实难得,这么一个带着三孩子。
田地都不知还剩多少,一身债务的老男人,薛氏能从十里八乡挑出这么个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