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正抱着必赢心态的慧安却并没有发现她面上的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一边口中还在说着,“我倒是没有什么所谓,只是怕师父如今若是意识还清醒,看到大师兄您如今这副做派,是要寒心的。”
这还是他头一次以这般咄咄逼人的语气与跟前的慧能对话,算是半扯下了他平日里戴着的那副有些伪善的面皮。
毕竟如今跟前说来也不过只有慧能和唐夜霜两人,他们现如今既然已经这样明显地归于同一个阵营以内,自己自然不用再过于讨好他们,以来证明他的青白。既然如此,那他还需要掩饰些什么,干脆便这样说明他的真实想法便好了。
反正……他们的好日子如今也到头了。
这般想着,慧安不禁移过眼去,带着别样意味看了一眼那正升腾起袅袅烟雾的紫金香炉,面上不觉勾起了几分不言而喻的笑容来,转而自鼻尖冷哼了一声,有意要在此地挑起争端,“师弟从之前便一直是很佩服师兄您的,毕竟从小到大,您都最为受得师父和各位方丈们的青睐,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你,将在旁边的我衬得好似一棵微不足道的小草一般。我那时心里想,师兄您可真厉害啊,我一定要超越师兄您。所以那段时间,我拼命地学,拼命地学,只想要让旁边人投向您的目光之中分出一些到我这里来,然而……老天爷好似就是这样的不公平,无论我再如何努力,也始终只能够得到师父的一句‘慧安这个孩子,领悟力不错’的评价,至于那些真正溢美之词,都还是在师兄您那边。师兄……您自己说说,这人世间里头的事情,如何会这般的不公平啊?”
慧能一点点地皱起了眉头来,看着跟前这个在名义上应该称作为自己“师弟”的人,一时间不觉也有些哑然。
方才他在他的身上感觉到的戾气,果然是真的。虽然他如今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但是在见得跟前人那因为愤怒而呈现出几分扭曲的面庞时,他不免还是感觉到了几分痛惜,忍不住已经张口道,“你到底还是一个好苗子的……”
然而这么一句全然出自于真心的安慰却好似又在刹那间激怒了慧安,只听闻他陡然已经往上抬了自己的声音,面上的神色更为古怪而怨怼了起来,“好苗子?……哈、哈哈,师兄您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安慰人,若我真的是个好苗子,又如何会时时刻刻都活在你的阴影之下?偏偏你却还是那样感觉不到我对你的讨厌,无论我在私底下如何欺负你,你都只不过带着那副同情而怜悯的心态,一次又一次地这样包容着……我就不明白,师兄您怎么可以装的那样好,难不成你天生就如此悲天悯人,就这样同情我这个弱者么?”
这番颠来倒去的指控引得在旁边诊病的唐夜霜都难免眯了眯眼睛,望向慧安那张因为变形了的面孔,只觉得面目可憎。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凭借着这么久以来她对于慧能个性的了解,若是慧安如今口中说的话真属实,那么慧能当时之所以帮助包容他,定然是真的出自于真心。又哪有那样多的弯弯绕?而慧安跟慧能接触时间定然是还要比自己长得多的,又如何可能不明白慧能的性子?如今这样张牙舞爪地卖惨指控,说来也不过是无理取闹而已。
这样的一个人,还真是不值得人用真心对待。
唐夜霜这般想着,不觉已经摇了摇头,转而望向了手中那看似光洁如新的银针,那眯起的眼睛中泛起的冷色更为鲜明了一些。只见得她陡然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滴了一滴血在那银针之上,那针身瞬间已然变黑了,但在那血被擦拭干净后,银针上头又呈现出了一派干净。
果然是楚月的风格。她随意地吸吮了指尖上残余的鲜血,冷然地盯着跟前那银针。
楚月这么一招,的确能够骗得不少人。难怪慧安此前会那般自信,原来是身后的这棵大树看着倒是足够的安稳。
那头的慧安却没能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那溢出口中的抱怨自从打开了闸门,便已然就此覆水难收了起来,“师兄您这一招可真是厉害,就这样无端端的便已经骗了不少人。几乎所有人在提起您的时候,都是交口称赞的。但我总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如何可能有着这般不计得失的角色,难不成你以为自己真的是佛祖转世?所以我心底几乎没日没夜都在盼望着,您什么时候才能够暴露出马脚来。然而让我失望的是,师兄您就这样一连装了那样多年,好似永远是不会腻一般,让人看着……总是有点生气的。”
虽然是带着几分轻佻意味的语调,然而其中藏匿着的戾气却是显而易见的。
顶着慧能那沉默的注视,慧安只是耸了耸肩膀,“好在,后来您便更厉害了,在人界一贯的获得好评还嫌着不够,居然染指到了妖界去。哈哈哈哈,师兄您一世聪明,如何会贪心妄想到了这种地步,居然一心想要救赎妖精?听着就让人觉得荒唐!不过这也说明了我此前所说的……您可真厉害啊,即使在犯下了这等的过错,甚至胆敢与宫妃私定终身,你居然还未曾被师父厌弃,您说这是多么大的不公平?也就是那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一切的事情……到底都是那般不公平的,既然如此,那我以后便也不愿意再多给您留些面了。那些本应该有我一份的,如今一桩桩一项项,债我都应该收回来了,师兄您说是不是?”
果不其然,慧能在面对他此等带着鲜明指控的话语而冷声唤道,“慧安!”
慧安看起来并不甚在意他的话语,只是轻飘飘地一笑,“师兄您如今在终于听到了这么多年以来的真相以后,果然不开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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