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霜以及柳涟安一干人到达苏府的时候,已经近傍晚时分。
见得柳涟安到来,苏府的管家连忙迎了上来,朝着柳涟安行了个礼,“夫人,您可算是入宫省亲回来了。”
柳涟安不紧不慢地将肩上系着的披风除下,交到一边的婢子手中,这才淡声问道,“我去的这些天里头,府中可有出什么事么?”
除下披风的她,一身天青色的衣裙,更显得身形纤细,再加上她自身与这个身体并没有完好地融合,如今脚步还存余着几分虚浮。如今朝着府中的众人走去时,好似一朵刚出岫的青云缓缓而散。
府中的一干人等虽然觉着夫人在那次受惊以后变化也厉害,只是反而变得活泼有主意了些。往日里的夫人喜欢念诗,喜欢风花雪月那些动人的事情,对于府中的事情并不算关心。但苏乐宠着小妻子,便也不让她管这些,这两年便也这么多过来了。只是上次的浩劫之后,少爷疯疯傻傻,成了一个痴呆,夫人却反而更为成熟了一些,让人总感觉有些奇怪。
大抵是因为夫人在经受过沉痛打击之后心性也发生了变化吧。苏府中的上上下下如此在心里下的此定义。
眼见得柳涟安一个眼风已经瞟了过来,似乎是在催促自己的回话,那管家连忙一抖擞精神,马上收回了自己的心神,一边强行稳住自己的语调说道,“少爷近日的病情更加严重了一些,成日口中来来回回地唤着夫人您的名字。下人们劝着说夫人您进宫省亲去了,他也不听,依旧是那副疯痴的样子。便是老奴过去了,少爷也依旧还是那副认不出的模样,还在发狂,也不准老奴接近……若是少爷的病情还是这样绵剧不好,那么咱们这应该怎么办啊!”
说到最后,管家的声音已经有几分微微的颤抖,忍不住已经抬起手来拭了一把眼角不经意滚落出来的泪珠。他虽然平日里处理上下事务也算手脚利落,干净果决,然而苏乐毕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其中的感情早已经超脱了单纯的主仆。如今这样一个好孩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了一个痴呆疯子,让他如何不觉得痛心。
长叹了一口气,管家又重新望向眼前的女子,宛如看到了救星一般,一边言辞恳切地说道,“夫人,如今咱们也都只能靠您了。如今少爷口中翻来覆去叫着的都是您的名字,想来到现在唯一可以认出的人也便是您了。若是您也不能够接近少爷,那么咱们这里可真是没有指望了。另外,老夫人如今身体不好,还没有派人通传这个消息,但是天底下终归没有不透风的墙,纸也终归是包不住火的,少爷此番被着了魔的消息终有一日会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的。您应当也是知晓的,老夫人向来爱子如命,若是知道了这等消息……”
管家顿了一顿,那皱纹纵横了的面上不自觉地出现了几分不忍,到最后也到底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兀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边只道,“到时候咱们又应该怎么办啊……”
听到这里,柳涟安的心不觉稍稍地一收,总觉得有几分微微的疼痛。
他口中唤着的,到底是那真正的柳涟安,还是自己?自然,是为前者的可能性总是居多一些。
纵然心中几乎快要掀起滔天巨浪,然而最终她却也只是稍稍地定了定心思,将所有的情绪翻涌都就此归于眼底,转而对着跟前的管家微微弯了弯有些苍白无血色的唇角,以表达轻微的安抚,一边平静了声色问道,“如此。少爷身上的发热症状还在继续吗?”
管家满面愁容地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少爷如今根本不让任何人碰他,有时候连接近都不可以,我们也无从知晓他的身体情况。我们原本想要来请几个大夫为少爷看病问诊,看看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至少治治身体发热的症状,总不能再这样烧下去了。然而少爷却如何都不肯配合,一看到有陌生人接近,便开始大吼大叫起来,还咬伤了来劝阻的一个家奴。咱们也不敢这样硬着来,就想要等晚上少爷什么时候睡着了再举动,但是少爷睡眠向来就浅,稍微点风吹草动便能够惊醒。故咱们这般试了好几次,也始终不能够得逞。”
唐夜霜在一边听着此等状况,一时间也不免皱紧了眉头,心中只暗道果然是一桩棘手的事情。若是苏乐这里根本不让任何人靠近,便是自己也没有办法知晓苏乐真实的身体情况。不过如今单单是听得下人描述,她便已经感受到了此番的艰辛了。
思及于此,唐夜霜也不免长叹了一声,只觉得有些无奈,还没等心中思量出一条好法子来的时候,便只敏感地觉察到衣角被人稍稍地牵动了几分。她有些意外地顺着那动静望去,但见正是柳涟安牵着自己稍稍走上前了半步,“我此番入宫省亲,每日也正是为了少爷的病情所焦头烂额,没想到却恰好让我碰上了陵王妃,所以便求着让她与我一道回来,正是为了治疗少爷的病情,虽然不知道是否有效果,但我对王妃到底还是有所信心的。无论如何,还是先试试看吧。”
方才那满面愁容的管家稍稍一愣,这才发现柳涟安的身后原来还站着一个人,连忙行礼,“失礼失礼,老奴一心牵挂少爷病情,此前便跟夫人多说了一些,未曾想到夫人领来的便是大名鼎鼎的陵王妃,是老奴招待不周了,还请王妃娘娘不要见怪。”
“无妨。”唐夜霜摆了摆手,一边已经问道,“你们少爷如今在何方?”
听闻问到少爷的事情,那个管家也终于好似马上注入了精神一般,连忙将柳涟安和唐夜霜引进了府内,穿过九曲回廊,这才指了指一处荷花池后头的一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