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她拧眉,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只是始终不愿意承认。
那婢子摇了摇头,“说是要等陵王殿下回来,我们怎么劝都无用,还打伤了好几个家奴,我们便不敢劝了。”
说罢,婢子又自言自语地嘀咕了起来,“刘副将平日里不是都跟在陵王殿下身后吗,如何会变成这样?”
“他在哪里?”鸠姬的秀眉依旧紧皱着,面容此刻比黑夜还要沉郁。
“回禀陵王殿下,就在庭院花园内,”婢子看起来依旧有些怯怯的,大抵是被鸠姬醉鬼的模样唬了一跳,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看鸠姬正要动身,她却又有些担心地拦住了去路,“刘副将看起来醉得不轻,一时半会恐怕没了理智,您可千万要小心,以免刘副将发起酒疯来……奴婢怕,他一不留神会误伤到您。”
鸠姬眼色微动,只清清淡淡却又坚定无比地扔下一句,“他不会的。”便飞速地纵身前去。
她知道的,即使他再失去理智,他也定然不会对她做出短兵相向的举动。他所能给予她的伤害,都是来源于心中的。所以她再不去多想,再不对此抱有希冀。
婢子说得无错,刘副将的确是在庭院发酒疯。鸠姬看着一片狼藉的花草,不禁觉得有些头痛。
她抬眼看去,只见他的身影在一片花木中飞旋着,剑身回转,看似随意,却皆能掀起一阵剧烈的气流,剑气凛然,挥出的那一道银龙几乎要震慑天地。若说云墨寒是出尘的谪仙,那眼前的男子便是暗夜的冥王。
她从前不知晓他的剑术已然精进于此,或许是因为酒醉意气,才更加毫无保留。
月光之下,他的那一身墨衣的轮廓却比白色更加鲜明。
记忆中的刘副将从未有过这样不理智的时候,在她的面前,他永远沉稳,自持,与她默契合拍。
鸠姬踏着满地被削下的枯枝款款而去,发出“吱嘎”的细碎声响。他似乎发现了身后的动静,迅疾地回转过身来,一剑平指,飞花碎玉,一举舞碎点点星光。那锐利的剑尖穿过重重花瓣朝鸠姬的脖颈而来,几乎要刺穿她的喉咙。
她鸦色的长发被呼啸的剑气吹得霎时飞扬起来,她的眸光在一片黑暗中清亮无比,即使眼前便是见血封喉的锋芒,仍是安然站着,不躲不避。
她对自己对于他的吸引力很是有清晰的认知。
他的剑尖停留在她面前的半寸,即使收回时却走错了力。霎时内力反噬,震得他握着剑的虎口迸裂,满手鲜血。他却仍是牢牢地攥住剑柄,任由湿湿黏黏的血哗哗地流,继续砍伐着,然而下一瞬,他的手腕便被拽住。
看着他虎口汩汩留下的鲜血,鸠姬尽力抑制下语气里的波动,只是拧眉,“再这样下去,我的院子都要被你毁了。”
他却是朝着她迷蒙地笑起来,隐约有竹叶青的馥郁酒香浮动,“方才为什么不躲?”
“你杀不了我。”她嘴上说得冷然,一边敛下眉眼,撕下一片衣襟,扔给他包扎。
“是啊,我怎么可能对你拔刀呢,”他苦笑了一声,用剑鞘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我这么多年来,只对一个人动过心。”
鸠姬就站在他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语。墨色的发丝乱了几分,挡住了她小半面容,看不清她的神情。
鸠姬醉意浓郁,然而口齿却依然清晰,一边抬起手,将她一侧的乱发轻轻地挽至耳后,话语也顺着丝丝带着凉意的夜风传入她的耳里——“答应我,不要再爱他了。”
本应难以启齿的越矩之言,借着这一场醉酒仿佛显得格外轻易。纵使知道自己是醉了,然而他的面色却没有一丝的飘红,看起来多了一份庄重。
心里猛然一疼,似是被人揪了一下,鸠姬握紧了放在身侧的两边拳头,面色不动,“刘副将,您喝醉了,请回吧。”
刘副将醉眼惺忪地看着一脸冷漠的她,只觉得心里一阵毫无止境的空,似是有什么东西失去了,再也寻找不回来。
他心中不禁在想,他与她之间,到底是什么时候生疏至此的?
“我没有喝醉。”刘副将看着她的眼神一点点地沉了下来,不经意地伸出手来。骨节修长的手指抚过她削瘦的肩,似是在寻求什么倚靠一般。
鸠姬没有动身,只是微微蹙起了眉,看着他。
他的手指继而顺着她肩部一点点往上,最终迅速地顺势滑到了她柔顺而黑亮的发间,猝不及防地摁过她的后脑勺。借着三分冲动七分酒意,他凑上前去,不容置疑地吻上她在夜色下显得愈发娇艳的唇。
唇瓣紧密相贴的一瞬,他的舌尖与她的唇齿轻叩交缠着,喉间冒出的短暂支吾声,藉由唇畔,一点点地消散成舌尖上跳跃的一片炙热的温软。他用尽了全力,噬咬蹂躏着唇瓣,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咸腥从舌尖传来。
一滴朱红的血顺着嘴角滴下,他伸出舌尖,怜惜地舔舐那细碎的伤口。
两人的距离分明那般近,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呼出的幽微气息带着几分女子特有的芳馨,浅浅地缭绕在他的鼻端,几乎让他不想就此分开。
然而。刘副将缓缓将唇分开,惊疑不定地以指尖缓缓抬起她的下颔,怔怔看向她。
出乎意料的,鸠姬自始至终都没有挣扎,也没有如前几次一般激烈地推开他。鸠姬望向她时,只见她的面容平静得似是一尊做工精湛的雕塑,美艳,却没有丝毫感情,似乎方才的亲吻从未存在过一般。
她没有动情,自然没有反应。
趁他失神,鸠姬退后了一步,与刘副将拉开距离,嘴边翘起一弯没有温度的笑容,“也好,这样我跟他便互不相欠了。为了陵王殿下,刘副将,请您自重。”
兜兜转转,她到底还是不相信他。
薄雾遮掩了明月,他丢下了手中的剑,掩在一片阴影中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