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首望去,只见苏罗那身上披着一副金碧辉煌的黄金盔甲,不紧不慢地骑着一匹遍体通身毛如火烧云的赤马,向着此处缓缓踏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云墨寒,过了一会,却是毫无缘由的笑起来。
那俊美得过分的异域脸上,那灿金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引得天上悬着的太阳都失色了不少,然而那眉骨上的一条细长却迟迟不见好的暗红伤疤抖动着,平添了几分狰狞的味道,无不彰显着暴戾的本性,却又让人不禁觉得无限的可惜。
眼瞧着那马越来越近,他却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似乎要从他头上踏过,云墨寒也只是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根本无惧他的来临。
终于,他在离云墨寒不过一尺处提了马绳,终于将马停了下来,继而睥睨着他,似笑非笑道,“陵王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云墨寒冷笑,昂首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眸子,“那真是不巧。”
漆黑碰上灿金,暗与光的碰撞,谁也未曾让过谁。
鸠姬退至一边的视线死角里,背过身去,不安地绞着衣角,看着眼前越来越剑拔弩张的局面,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耳畔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似是劝慰,“不用担心。”
她一喜,没有辨明声音,已经回转过身来,“将军……”转过去,这才发现跟前的是副将而不是云墨寒,不禁又尴尬地顿了顿声。
然而很快,她便知道这样四面楚歌的情形下这样太不合适,只将面上的欢欣收敛了些,往前了几步,轻声试探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鸠姬的一切小动作,他皆尽数收入眼底,却并未拆穿,听此只指了指右手握着的刀,面上杀伐冷光尽显,字字句句,俱带着与生俱来的冷酷和坚定,“护送陵王,拼了命,也要杀出去。”
都到了这时候,必输无疑,他却还是要为了她死。鸠姬的下唇几乎已经咬出了一派血印子,末了,这才拉着他的衣袖,怯声恳求道,“将军,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他们如今……只是抓陵王而已,定然不会管得着我们,更何况陵王那样厉害,肯定有办法化险为夷,再不然,我们一起去求尚在关外的皇兄发兵前来……”
见他的面色无波无澜,鸠姬更加觉得自己有道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如今苏罗那已到此地,皇兄定然没有后顾之忧了,只是苦于找不到位置,我们……”
“够了。”将她越说越天马行空,云墨寒终于冷声打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鸠姬尚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只是殷切地偷觑着他的神色,想着能从他眼中看到些许动摇之意,然而还未窥探处一二,云墨寒却只是慢慢地,推开了她的手,转而紧紧地攥住了她纤细得不堪一握的手腕。
她下意识地挣扎,然而如何能逃脱的过武艺高强的云墨寒?鸠姬抬眼望去,只见那双如黑夜一般漆黑的眸子中,影影绰绰地倒映出她稍显慌乱的神情,“今日这苏罗那军队,是你招来的吧。”
鸠姬有一瞬的失神,继而笑起来,“陵王殿下,你怎么会这么说。你又不是不明白,以我一己之力,如何能调遣动这些异族人,况且,又是军队。”她顿了顿,隐约有些楚楚可怜,“将军,你不相信我了吗?”
“那这个东西,”云墨寒面上始终是平静的,只是手如灵蛇,从她腰间瞬间取下一只做工精巧的香囊,不轻不重地抛在了地上,“又是怎么一回事。”
香囊在丢至地上的一瞬散落开来,又爆发出一股浓烈的异香,与之前那个伪装成云墨寒的人说佩带的香囊味道一模一样。之前杀了那个人,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真正的杀招,还在于鸠姬身上。
这条路,没有特意的指引,决计走不进去,而鸠姬身上的香囊,恰好就起了引路的作用。不单单是带领云墨寒,也是带领苏罗那他们!
认识的日子已经不能称之为扫了,然而云墨寒却是头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鸠姬,你又是如何会跟他们同盟?”
鸠姬一时被这声严厉的诘问弄慌了神,只断断续续道,“我不清楚……我只是觉得这个香囊很漂亮,如何会知道里头装着什么东西,我……”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编不下去,只能垂着头,隐约有些后悔。
她不应该这样意气用事的,如今见苏罗那的阵势,显然也不是玩玩而已。她原本只想借着混战将云墨寒带走,未曾想,却凭空生了这么多的事端,这是她从未计算到的。回想起云墨寒意味深长的那一眼,她原本以为不过是自己多想,如今一看,她应当早就知道是自己所为了。只有她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小伎俩无人可识破。
云墨寒……大抵也是会责怪她的吧?
云墨寒的面色依旧铁青得让她害怕,过了半晌,他蓦然朝着她狠狠挥出一拳。鸠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发现那拳头却是砸在了她身边的树干上,引起枝桠上压着的陈雪新雪一齐掉落了下来,淋得她满头满脸的白雾气,也淋熄了她心头的那点热血。
云墨寒,这次是真的讨厌她了吧?
“你可知道你这回惹出了多大的乱子?”他平了平怒气,“宦娘,我敬你当日为了留下来做的举动,也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若是你有难,本王定当会相报,然而,即使是恩人,我也不会给她任何毁坏军队的机会,这是底线,所以……得罪了。”
说罢,云墨寒再未看鸠姬一眼,只是从树后走出,缓缓地踱步到了云墨寒身侧,听苏罗那发难。几个护卫见此,也连忙走了上去,承半圆状围绕在云墨寒的身侧,似是无声的支持。
“此前多次冒犯,本将军已然不予计较,然而此次请陵王过去,陵王却以各种理由推托,始终不肯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