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摊了摊手,“虽然马是老了些,但速度一点也不慢,肯赏脸吗?”
宦娘歪着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她很惜命。
虽然不知晓跟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有着多大的本事,然而她却是知晓楚月的脾气的。那个人恨不得将自己身边的所有异性都断绝,更何况是这般年纪与自己相仿的人。
京兆府以内。
唐夜霜拨给照顾石青的人唤作小玉,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但因为手脚麻利,再加上又不会太过于来事,正好能够让石青好好地休息,所以便接下了这等差事。
石青在床上躺了大半月,小玉便也悉心照顾了他大半月。
石青自从那一次伤过后,便已然没有从前那般活泼,因而每晚上的噩梦里头都能出现那天的场景。在一日日的折磨之下,他已经寻不回从前那般机灵劲儿,反而愈发的郁沉了下去。
与他相比,小玉倒还算活泼一些,也算是给他的生活中带来了一丝阳光。
一日小玉送药时,顺便在碗下压了两三张红彤彤的窗花,。这些天以来的相处,她倒是不再如刚开始那般胆怯畏惧,偶尔也会主动寻石青说几句话,虽然鲜有回应,小玉却莫名的感觉他并不讨厌自己。
“石公子您服完药后便先行休息一会,小玉去外头帮您贴窗花,正好冲冲屋里头的病气。”
石青闻言仅是微微颔首,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院落内蓦然传来一阵哄闹,渐渐大声起来。
“你个小贱蹄子!藏藏掖掖着什么!到底交不交出来!我明眼瞧着殿下给了你不少碎银!”
“这是里头那位哥哥赏我的……”是小玉低低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委屈。
“哟!给那位病秧子主子送了几天药,就神气起来了?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得那位放出个屁来!”
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在一众骂声中响起,“小玉你装什么蒜!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还不是我春燕开恩让你代劳送药才受了赏赐,还真当是你的功劳了?殿下赏你的,当然就是我的!”
说罢,那个唤作春燕的为首女子得意地挥了挥手,“喂,你们上去,给我剥了这小贱蹄子的衣裳,我就不信还找不出银子来!”
小玉又惊又惧,只下意识地蜷成了一团,抱住春燕的大腿迭声求饶,“春燕姐姐,春燕姐姐……从前、从前都行,只是这次是我要给娘治病的……”
伶仃的腕间一片青紫的伤痕清晰可见,新伤旧伤交错着,狰狞可怖,显然被虐待已久。
“不知规矩的东西!”春燕自腕间悬着的碧玉镯子抽出一块绢帕来,半掩住冷笑的嘴角,一边高高地扬起巴掌,正欲往那张梨花带雨的清丽小脸上招呼。
身后厢房的珠帘乍动,似是被风吹起。仅是一转眼,春燕的手腕被一只看似柔若无骨的手紧紧攥住,转眼便掐出一圈青紫。
“哪个没眼色的小蹄子敢拦……”春燕气急,却在回首看到来人的面庞时脸色一白,连忙拜伏,“……参见石公子。”
该死的,这病秧子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她竟毫无察觉!
石青双手环胸,兀自冷笑不语。无形的威压让院落瞬间静寂下来,方才还仗势欺人的恶奴此时皆对着一个并非主子的女子匍匐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春燕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石青一眼,却恰好对上石青寂冷的目光。那双眸子黑得看不清里头蕴藏的情绪,她却只觉得一丝丝的冷意,自脊骨爬了上来。
那不应该是一个活人的眼神……
春燕心里一突,打了个寒战,迅速低下头去,强作镇定道,“奴婢们方才……方才只是在教导她府里的规矩。”
旁边一阵附和,唯独小玉身形微颤,低头绞着衣角,心里有感激,更多的却是为身体尚未完全康复的石青担心。
“规矩?”石青唇角一弯,溢出丝冷冽的笑意来,毫无预示的一脚,正踹中春燕的心窝。地上瞬时多了一滩殷红的血迹,无比骇人。
石青单脚踩上她的心窝,扬手便是响亮的一巴掌,打得春燕偏过一边头去,春燕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在我的地盘上,规矩是由我来定的。”盘旋在院落之上的声音,虽并不大声,却散入每一个人的耳里,清冷而狂妄。
残阳如血般艳烈,然而那双始终沉寂的墨眸却丝毫未染上半分色彩,彷如一汪深潭,让人一时间竟不敢直面逼视。
春燕被踹得半趴在地上,顿感头上压力突增,自鬓角流下冷汗来,身体形同筛糠,脸色惨白的看着对面的石青,垂死挣扎道,“大胆……这里可是京兆府……您不能……”
石青背负着双手,缓缓抬起脚来。看似只是足尖轻点过她的肩膀,众人却只听得“吱嘎”清脆一声。春燕痛苦地嚎叫一声,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众人大骇。
她竟然……生生踩碎了春燕的肩胛骨。这该是如何狠辣的力道,又是如何残忍的心性?
此刻的石青孤身而立在斜阳下,暗夜修罗般嗜血冷酷的脸庞,偏在那精致的眉眼间,溢出一抹凌厉的艳色。
“你们给我听着,我石青虽然借住在此,却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冷丽的眼风扫过每一个颤抖的人的脸庞,冰冷的喝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石青必加倍奉还!”
不仅是帮助,也是对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警告。在这个陌生的异世中,她别无可信,防无可防,唯有先行立威,让别人不敢再犯。而今日的事,正好是一个契机。
小玉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石青,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莹白的脸蛋上尚且挂着一串串泪珠。鼻头见红,却是迷糊得可爱。
“她们身上的银子,随你拿。”石青面无表情地扔下了这句话后,便兀自转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