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娘回过头对他轻轻一笑,神态却有些错乱和恍惚,“不。没错过,没错过就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小石头在一边只听得丈二摸不着头脑,有心想要上前去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然而想到自己与师姐如今到底是身份有别,最终也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呐呐地问了一声,“师姐,来得及什么?您今天这是怎么了,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
宦娘的神色却好似并没有反应过来一般,一边只喃喃地继续说道,“只要我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那么我还是有机会的,对不对?”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骤然回转过身子来,双手摁住了小石头的肩膀,眼神颇有些迫切,似乎是急于想求得一个认可。
虽然不知道师姐口中翻来覆去念念叨叨的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此时此刻小石头只两眼发直,看着那娇艳的脸庞如今只离自己不过几厘的距离,一时间只觉得心跳加速,几乎连呼吸都已然忘记如何收放来的合适了,此时此刻又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一边连声附和道,“是、是……”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艺术间,小石头只看到跟前的女子陡然弯起了眉眼以来,好似终于得偿所愿了一般,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我就知道的,我就知道的。”一边说着,宦娘又抬手摸了摸跟前小石头圆溜溜的脑袋,连带着语气都显得温柔了许多,“所以说啊,师姐最喜欢小石头你了,说的话都那么好听。”
小石头被她突如其来的好态度弄得不禁一愣神,刚刚才回转过来几分神,这一下又开始不知东南西北了,连她口中究竟正在说些什么也已然忘记去深刻追究了。正恍神间,忽的听到跟前的女子唤了声“小石头。”
小石头早已然对于这个声音太过敏感,一时间只忙收敛好了自己慌里慌张的模样,以免在师姐面前出丑,一面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地应道,“啊?哎。”
她一边除下身上月白的披风,随手丢在了一边,转而才拿起了方才的那柄扇子来,端详了许久以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好似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帮我做件事。”
三日以后,唐夜栓几乎刚到神侯府内,便已然发觉到了气氛的几分不对劲。
几乎每个下人都是一副窃窃私语的模样,好似正在讨论着什么事情,然而见到她到来以后,又纷纷地噤了声,好似是怕被发现什么一般,然是每个人的面上都带着有些不可言喻的嗤笑和讶然。而这份微妙的恶意,显然不是针对她的,但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情,唐夜霜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几种可能来,只在心中隐隐猜测道:或许这件事的缘由出在平襄公主之上。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唐夜霜稍稍地拧起了眉来,有心想要随手抓个奴仆过来先行询问。然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那些个下人们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和习性,几乎都只是在远处请了个安,还未等她开口问话便已经如同兔子一般飞也似的跑走了,只余下唐夜霜一人在原地一脸茫然。
这神侯府里头今天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唐夜霜兀自在心中思量着,最终还是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决定先行去面见平襄公主再行询问。
鉴于她此前已然登门拜访过,或许平襄公主已然事先吩咐过,一路而来唐夜霜到底是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很是顺利地便已经走到了平襄公主如今所在的位置。
今日是个晴好的日子,但云头已经遮掩住了大半刺眼灼热的阳光,室外又有依稀的微风夹杂着荷香浮掠而过。平襄公主如今也是好兴致,只兀自坐了一艘小船,漂摇到了湖心亭中间,一边赏荷一边煮茶,看起来很是风雅自在,好似这些天的糟心事并非是降在她的头上一般。
几乎是同一时间,唐夜霜便已然敏感地发现了出来,在平襄公主身边随侍的人等面上的表情也是非同寻常的微妙,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只是见到唐夜霜的时候,也是齐刷刷地惊了惊,虽然都很有默契地在第一时间收敛好了自己的仪态,然而自眉目之间还是可以清晰地窥得几分为难之情。
相比于面色难看的他们,那遥遥地坐在湖心亭中优哉游哉烹茶赏花的平襄公主倒是显得尤为格格不入起来。在这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她如今身着一袭藕荷色的衣裙,盘起的鸦色发髻之中插着几根步摇,胸前选着一串汉白玉打造的璎珞,冲散了几分素净之意。并没有过分的装扮,却也算不上清减到失却了应有的气度。容色倒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举手投足之间极尽皇家的优雅风范,好似根本察觉不出自己身边人的异常举动来。
一眼望过去,她好似才是那个跳出于局外最为远的人。
饶是唐夜霜,如今窥得她面上的神情时,也难免对于自己方才进来的时候心中的揣测有了几分动摇:她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在乎,亦或者是说伪装得太过好,以至于让别人都看不出来她那平静淡然的外表之下到底都在想着些什么?
很快,她又马上想到。先不追究基因问题,便是像那只老狐狸的后宫那腥风血雨的情况,就算平襄公主身为公主,童年十有**也并不是那般的顺风顺水,还是在心惊胆战地过着日子。只不过未曾想到的是,这神侯府之中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模样,却还是让她过得不太痛快,于是也只能继续维持着此前的面具。
她是相信的,老狐狸教出来的儿女,哪怕只是沾上那一点点的血缘关系,便已然足够掀起一阵风云了。
想到这里,唐夜霜的眉眼沉了一沉,最终还是身形轻盈地跃上了停靠在岸边的一只小舟,也朝着湖心亭的方向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