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然而她心中积聚着的怨念越发深重了起来,一面也不禁构想道:他不会为了在这两个小马屁精跟前彰显自己的实力,干脆将计就计地把自己给收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时,她不觉枝叶又是一耷拉,心情很是郁沉,偏偏又忍不住继续去想,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测非常有可能。
要不然他方才说什么“处理清楚”,他是打算怎么把自己给处理清楚?
还未等她将所有可能性都思量清楚,跟前那熟悉的气息已然猝然而至。她有些不甘愿地扬起枝叶来,觑着跟前的小和尚,原本只打算突然张牙舞爪地挥舞一下枝叶,好能吓唬他一下的。然而这个想法尚未付诸于行动之际,她却敏感地瞥见他的唇角轻微地一翘,却是这样径直笑了起来。
窥得他脸上这抹笑容,枝娘自然知晓这是代表他已然发现自己的身份了,虽然心中隐约有些被认出的开心,然而更多的却还是赌气,只扭动着枝叶,百般拒绝他的靠近。
她可不希望成为他在后辈跟前彰显威风的道具!
正使性子时,却只见得他笑着叹息了一声,带着几许无可奈何的味道,一面伸出了手来,捉住了她不断摆动的枝叶。力道很轻,好似是在面对着一件易碎的珍宝,全然没有兴师问罪的气势。
她正欲从他的手上挣扎开来,却只听得他轻声道,“怎么这样蠢,居然被人捉住了?”
“……”她沉默了一瞬,分明想要驳斥,然而想到自己如今退无可退,居然被两个没什么本事的小沙弥逼得不得不现出原形,在墙角里头蹲了那么久,不觉也觉得他口中的话语实则没有什么太大的错,最终也只能垂下了枝条来,很是丧气地在他身上宽大袈裟的遮挡底下竖起了尖端来,转而在他摊开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道:虎落平阳。
仅仅四个字,她却一横一撇写得无比用力,好似是在发泄着什么怨气一般。
他便是背着那两个远处正在探头探脑往这里瞧着情况的小沙弥笑出了声来,那白净的面容上霎时出现了两个小酒窝,看起来煞是好看。
笑笑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没有见过妖怪一时落魄被人欺么?亏他此前还与自己说得那样好听是,如今眼看着她都已然这样了,这厮居然还能够笑出声来,真真是没有什么良心。她在心中恶狠狠地腹诽着,差些没将跟前这没心没肺的小和尚通身上下咒干净。
然而慧能却好似没有发觉她的深重怨念一般,依旧亮着那排白晃晃的小米牙,面上并没有方才在面对那两个小沙弥时候的严肃和正经,反而有些兴味悠然的滋味,看得她一阵咬牙切齿,偏生生这种时候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干脆一缩枝条,就地装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这才欣赏够了,只低声笑道,“好了好了,下不为例。”
什么下不为例?她一愣神,还未反应过来,便瞧见他朝着自己伸出了手来,不免又是一怔,而后才终于回过了神来,领悟到了他的意思,不禁撇了撇嘴,虽然此前有想过硬气一点,不接受他的帮助,然而等到他如今站在自己的面前,真真正正地朝自己伸出援手的时候,她到底还是灭了气焰,规规矩矩地一晃,将自己的精气统统聚集在了枝头开得正好的一朵夹竹桃中,随即闪了一闪,示意他自己的存在。
他便是稍稍收敛了几分容色,小心地将其摘了下来,似乎是怕弄疼她一般,又轻轻地用帕子掩好,藏在了僧袍之中,这才回转过了身子来。
身后的那棵已然失去了她的支撑的夹竹桃树也在此刻稍稍一震,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枯萎了下来。仅仅在弹指一挥间,便已然就地化作了齑粉,好似从来未曾在那个地方所出现过。
在远处观望着这边情况的两个小沙弥自然不清楚其中的门门道道,只见得那头的慧能师父好似只是站在那夹竹桃前才一会儿时间,随即一转身,那方才还妖性四溢的夹竹桃树居然就这样枯萎而来,着实让人叹为观止,一时间也不禁开始啧啧赞叹起这个慧能师父果然是归一大师的得意弟子,果然非浪得虚名。
眼见得慧能师父一脸平静地朝着他们走来,他们也顾不上害怕或是赞叹了,忙不迭地已经迎了上去,双手合十道,“多谢慧能师父。您方才那究竟是使了什么招数,太厉害了,居然就这样将那个妖孽给收服了?”
窝藏在慧能袖间的枝娘自然听得到这话,很是不满地动了一动,以意念与他对话:说妖精可以,谁是那妖孽了?她行为端正的一个妖精,怎么就这样无端端地被人说成孽了?
慧能自然察觉得出她的怨气,不免一笑,心中也明了她的委屈,奈何如今还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只将指尖不动声色地探入了袖笼中,隔着轻薄的帕子稍稍地触摸了一下那朵正在颤动着的夹竹桃,且当做是安抚,待得她终于稍微平静下来以后,这才面色如常地对着跟前两个叽叽喳喳的小沙弥回了一个礼,“不过是碰巧走错地方了的一个小妖精而已,并没有什么害人之心。如今贫僧已然收服她了,自然会有自己的处置,你们也不用再担心了。”
那两个小沙弥这才如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松了口气,一边感叹道,“我就说嘛,那定然是有妖精的,要不然怎么邪性得紧。”
另外一个小沙弥随后接了话茬,声色听着却有些忧心,“如今便是连咱们佛寺里头竟都能出现这等妖物了,可见得如今已经有多么不太平了。慧能师父,您可千万别对那妖精心慈手软啊!早知道,妖精便是妖精,便是如何也还是妖精。若是这次放过了,未来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