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速度虽然快,却到底是比不上一个发狂了的疯子,眼看着那苏员外身躯虽然虚弱肥胖,但是此时去拿着不管不顾的气势飞速地冲到了李良的面前,只道了一句“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女儿”后,便猛然将手中的匕首锥刺而去。
骤然,一个娇小的人影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冲了出来,不偏不倚地正张开双臂挡在了李良的跟前。苏员外还未看清冲出来的这位不速之客到底是何方人物,手中的匕首已经凭着惯性刺了过去。
“噗嗤——”是刀刃没过柔软腹部的声音,霎时血雾散开,而重重细小的血点中,苏员外仓皇地睁开眼睛,却见得一张熟悉的脸庞,如今嘴边正残余着一线鲜血,而腹部已经被鲜血染就,上头正深深地插着一把匕首,显然正是他方才的手笔。
她四肢上暴露出的肌肤可以看到灼伤的痕迹,焦黑鲜红的皮肉微微向上翻起,看起来格外狰狞,一看便知道是为新伤。再往上,却是那张笑着的面庞,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待得终于确认眼前人的五官以后,苏员外的脸上“唰”的一下发白了,只颤抖着失血龟裂的嘴唇,低低地自喉咙里头唤了一声,“女儿……女儿!”
那横空冲出来挡住他手中刀刃的,正是苏二小姐。
云墨静的一声惊呼就此戛然而止在喉咙之中,乍然停住了赶去的脚步,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的那个娇小的人影,待得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人货真价实正是苏二小姐时,他的脸不觉已经黑了大半,一时间紧紧地攥住了手中常年提溜着的手钏,心中颇有些烦躁郁闷。
虽然他此前刻意万分规避,然而如今却还是在这最为重要的一环出了岔子。然而谁又能知道,原本已经被人搀扶下去救治的苏二小姐如今居然会这样迅疾地赶到现场,并公然站在了李良那边,挡下了那一刀。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是应该评论她是个痴情种好,还是一个不孝女好。
原以为那苏二小姐虽然今天险遭活祭天的命运,及时地被抬下去救了,怎么也算是少了一个祸患,让人不至于还要抽神去担心她那边的状况。没有想到,她却是自己跑过来了。原本当前的状况便已经够乱了,偏偏她还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凑合,又怎么可能不受伤?
想来,苏员外如今在无意中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受到的打击定然已经足够让人神智错乱了。
思及于此,就连同方才一直抱着看戏姿态的云墨静,也不禁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猜想着当前的局面已经进展得差不多了,他紧了紧早已经备在手中的锁铐,正欲走上前去及早收工时,不远处的一方天空上却毫无预警地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来。
台上的人还沉浸在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之中,自然无从关注到这一动静。然而云墨静那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光一紧,末了置换成游移在薄唇边的一笑来。
看来是已经得手了。
这么想着,他只与高台之下的唐夜霜飞快地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过去看看,便飞身而起,朝着那朵烟花底下的方向而去。
如今苏二小姐的神智看起来已经全数恢复了,眼神虽然因为身上的剧痛而呈现出依稀的涣散,然而口中的一字一句却是清晰,“爹爹,李良……收手吧。”
像是如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一般,苏员外再也支撑不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形,颓然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就此放声嚎啕起来,口中连连道着“对不起”,也不知道究竟是说与谁听。汲汲皇皇地想要上前去抱住她,然而刚一抬步子,便重重地咳嗽出声来。
咳嗽了几声以后,面前的地上已然满是飞溅的鲜血,尚且带着腥甜的气息。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板上的鲜血,身子陡然挺直,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便已经面朝下,就此轰然倒了下去,扬起了一片尘埃。而那肥硕的身子也就此原地扑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多余的声息。
李良显然也被骤然冲出来的苏二小姐惊了一惊,眸色有几分闪动变化,手臂间圈着的人儿不觉松泛了些,但见那昏迷过去的苏大小姐乍然从他身侧滑落,软软地自高台上跌落。
苏二小姐的瞳孔陡然缩了缩,声嘶力竭地喊道,“长姐!”
她腹中伤口本就深刻,如今再这般一用力说话,浓稠艳丽的鲜血更争先恐后地从腹部的伤口处涌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早已经候在台下的唐夜霜陡然腾空而起,精准地拿住了那个如一只折翼的枯叶蝶直直坠下的人影,借着高台下搭着的柱子一蹬,稳稳当当地抱着那双目紧闭的女子平安着了地。
李良皱了皱眉,在心中踌躇了几秒后,手中拿着的匕首在衣服上随意地蹭了蹭,将上头血淋淋的痕迹擦去后,这才不动声色地指向了跟前背对着自己的苏二小姐。尖利的刃面上清晰地流转过残忍的冷光。
反正今天这里注定是要流血的,那么杀了哪个其实都没有什么不同。他在心中如是想着,手中攥着的匕首愈发热起来,却如何都没有能朝着自己面前的那个身影捅去。
没有人会比他更为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她嚣张无为,率性尖刻,在府中的名声并不如她的长姐好听。然而,也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曾经在与他**一度前认认真真地握着自己的手,明明可以感觉到她神色有些惊慌,显然对于初经人事还是有些害怕,毕竟她自从出生以来便是为了进宫选秀而准备的,自然知道这一夜过后代表着她前程尽毁,甚至会让苏员外勃然大怒,然而却在他笑言询问她是否后悔时始终摇着头,一边鼓起勇气,努力地盯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我把自己交给你了,你不要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