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夜霜费力地抬头打量桃灼时,桃灼被方才陡生的变故所惊,此时对上她冷冽的眸子时,也不禁心中一虚,退后了半步,同样也在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一双漂亮的杏核眼中隐隐透露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恼意。
该死的,居然偏偏在这种时候……桃灼这么想着,一边愤愤地咬着娇艳嫣红如樱的下唇,即使是亲眼见到,却也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几乎瘫痪的女子躲过一击。然而于此同时,她却也从眼前正好算清楚她此刻定然已经没有避过下一击的气力。
想到此,桃灼只强自稳定心神,同时也正是害怕她完全苏醒后向楚月告状,便狠了心肠,攥紧了手中的匕首,冷笑着正要往她颤动的喉咙再补上一刀。
眼看着桃灼手中的第二刀便要高高落下,唐夜霜那墨黑的睫毛微颤,却依旧是睁大着眼睛,等着那锋芒来袭,一边死死地捏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正要以最原始的方式挥拳击去。虽然这样无异于以卵击石,然而被削去手掌,总要比丢去性命要来得好的多。
唐夜霜曾经从来未曾怕过死,然而如今真切感受到身边烨的存在时,她心中只有一个鲜明的念头,不能让他死,同样的,也不能让自己死!
她便是已然抱了这样决绝的念头,然而正在此时,一只血色通透的玛瑙扇坠子不知从何处破空袭来,瞧着小巧玲珑毫无威胁,却有四两拨千斤之效,霎时便将那去势凶猛的匕首“咣当”一声,直接击落于地。
不用说桃灼,就连无奈于侧的桃夭一时都被眼前的变故引得眼皮一跳,看向那个落于地上的玛瑙扇坠。不过半晌,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她们双双向横在中间的那扇花鸟屏风看去,中间上头赫然呈现着一个黑黝黝的小洞,显然这不速而来的扇坠子正是从里头发出。
难不成是少庄主?少庄主他什么时候醒了,她竟没有察觉到!想到此,桃灼面色一白,不禁有些心惊,连蹲下身去捡起那把匕首的勇气都没有。
“小桃儿,这里只有我能主宰他们的性命,你呀……”自屏风后闪出一抹朱红色的身影,楚月屈起指节,虚虚地搭着精致的下颔,望向桃灼的那一双如新月的眸子懒散眯起,声线也是慵懒,仿佛飘散在虚空。全身上下如同一只美艳至极的狐狸,却拥有着最毒烈的蛊惑,让人心甘情愿坠入深渊,“越矩了。”
最后三个字音微微加重了些,似是无声地挂上了千斤重的秤砣,让人心猛地发沉了下来,在这强大的压力之下,几乎喘不过气来。
桃灼面白如纸,知晓是触了楚月的逆鳞,连忙跪下,身子隐约发颤,一边迅速地堆起天真无害的笑容来,“奴婢只是与姑娘开个玩笑,想瞧瞧她身上有没有武艺,以防是什么仇家派来的杀手,趁少庄主不经意钻了空子。”
倒是将这一盆脏水统统泼了个干净。
唐夜霜闭着眼睛,却也将桃灼口中的话语听了个一字不差,对于这样颠倒黑白的说辞倒没有多大的愤怒,只觉得有几分好笑。
楚月轻轻地挑了挑细长的眉,看向唐夜霜耳侧边上的几缕墨色碎发,狭长的眼角微微流转过几分异样的光华,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轻轻地“哦?”了一声。
站在一侧的桃夭始终观察着少主的动静,此刻见此,不禁微微皱眉,已经猜测到了七八分。虽是心中并不认同妹妹平日里张扬跋扈的作风,然而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生姐妹,又共同侍奉少庄主,感情更不用说,见此自然也不舍得她因此事而受责罚。
眼见的楚月的反应,桃夭心中也是陡然一沉,知晓凭少庄主的脑子,定然是不信桃灼这样苍白的说辞的,一边只捏了捏拳头,快速地打好腹稿后,便也随之跪了下来,顺着桃灼方才编出的话继续说道,“少庄主也知道,这桃灼向来是活泼跳脱的性子,一路沉闷,自然想逗那姑娘玩玩,未曾想让姑娘受惊了。只是她还是个小孩子,是奴婢管教不力,还请少庄主责罚。”说罢,她不敢窥探楚月面上的神色到底是如何,只深深地埋下了头去,嘴上虽并没有承认桃灼的过错,然而神态已然俯首认罪。
她向来不求他能信这拙劣的谎言,只盼着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果不其然,楚月玩着如玉一般的十指,一边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你这个姐姐,倒是肯担当。”他的声调平缓,一如既往的轻佻中带着几分严厉。声音飘忽不定,即使近在眼前,不过咫尺的距离,那声轻笑也似乎已然飘荡在虚空中几个来回,才悠悠地传入耳里。
一时揣摩不透这是成功还是失败,桃夭轻轻地咬了咬唇,待得气氛静默凝滞已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然而刚有动作,就被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不容置疑地瞬间钳制住了那细长的脖颈。
他此时并没有使出很大的力气,然而桃夭分明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只消那一双魅惑众生的狐狸眼中有杀念一动,他完全便可以直接就这么捏断她的喉咙!
未曾想过少庄主会迁怒与姐姐的桃灼霎时惊呼出声来,连忙膝行至楚月面前,那一张艳丽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惹人见怜,再也见不到方才那样的阴毒的跋扈,“少庄主,少庄主,是奴婢错了,莫要责怪姐姐。”
楚月却没有丝毫理睬,一双线条凌厉的狐狸眼中虽然流光溢彩,媚色横生,然而却让人找不到目光最终的落脚点。晌午时分他还与她调笑顽闹,然而不过是转眼之间,他同样可以毫不犹豫地扼上她的喉咙。
他是世上最多情之人,却也是最无情之人。
随着那修长的五指在这一截鸿鹄般的细长上一点点收紧,桃夭也逐渐呼吸困难起来,那纤细的手脚小幅度扑腾着,只瞪大着一双含泪的杏核眼哀求的看着他,喉咙里挣扎地发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调。任凭一边的桃灼如何哭着祈求,楚月也始终未曾变幻过面上的表情,只是一点点地收拢了手指。那红艳艳得似是被胭脂浸染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来。他明明是在笑,眼角眉梢都弯成一轮新月,却莫名隐藏着一种可以将天和地都抛弃的冷然。
车厢内虽然摆着大片的紫金暖炉,然而此刻桃灼心中却是一片慑人的冰凉,口中只能一声声凄切地唤着,“少庄主您责罚我便好了,莫要迁怒姐姐!……少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