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的时候,许志林看到老吴心事重重,不停的在仓里来回的渡步。最后他轻手轻脚的去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行李包。取下两瓶蜂王液和一些饼干,又给自己和许志林各泡了一杯咖啡提神。于是许志林就在窗边一边就矗立着看着窗里的人熟睡。一边享用老吴递给老吴给他泡好的咖啡和饼干。他觉得这是他进来之后的第一次味蕾上得到的最大的满足。
老吴则去了厕所,许志林也没有注意到他在做什么。只是看到他最后又把一瓶蜂王浆放回到了他的另外一个行李袋里。
连续四餐,一共就消耗掉了老吴的二十八罐蜂王浆。到了第五餐的时候,春哥照例让小东北去老吴的行李箱里取蜂王浆。小东北惊讶的叫了声,“春哥,蜂王浆,没有了,泡杯咖啡或是茶吧?”
“什么?没有了,我的蜂王浆怎么会就没有了。不是三十瓶吗?我才喝四瓶就没有了。”春哥大声地说道,接着又质问老吴,“老吴,这是怎么回事啊?”春哥大声质问道。
老吴低声说道:“我昨晚上值班的时候喝了一瓶,你看,一共三十瓶,你们每餐拿走四瓶,我和志林,海龙各喝了一瓶。四七二十八,这就去了二十八瓶了。”
“二十八瓶,你昨晚上喝掉了一瓶,我就不找你算账了。值班的时候不能吃东西,这个是规定,可你竟然喝掉了我的蜂王浆,那还有一瓶去哪里了?”春哥又大声喝问道。
老吴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他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花钱买的东西,春哥抢走了他的东西不算,现在还要他交代自己的东西去哪里了,这是什么规矩。他想不明白,但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这个时候春哥显然怒气未消,竟大踏步走到老吴面前,继续问道:“还有一瓶去哪里了?你给我老实点,说清楚,不要三天不打,你就要上房揭瓦。”
“没有了,下次再买多一点,多买一点,也就能管够一个星期了。”老吴还是小声说道。
“你跟我说下次买多一点,一个星期小卖部组织两次统一卖东西,星期二和星期五,今天才星期天,你告诉我说下次再买,你告诉我这两天吃啥喝啥?你没经过我同意随便就拿我的东西给别人,还有规矩吗?这个仓里所有的东西,都归我管。”春哥继续说道。“你知道什么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这个仓里我就是王,一点都不懂规矩,是不是欠收拾了,皮痒了?”
“那是我花钱买的东西,所以我认为我可以有权支配。”老吴低声说道。
“啪”的一声重响,春哥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了老吴的脸上,你有权支配,我看你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这里的东西只要是进了这个门,它都是我的,我不要了才是你们的,我问你,还有一瓶去了哪里?说着春哥把眼神瞧向许志林,如果老吴回答还有一瓶是被许志林值班喝掉了,那也许下一刻倒霉的就是许志林了。
老吴明白,他不想他的难友被刁难。只得指着另外一个行李袋说:“还有一罐我藏起来了,在里面。”
春哥这才怒气稍减,大声对小东北说,“小东北。把这个行李箱给我拿下来,看看里面有没有。这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竟敢私藏东西。”
小东北利索的取下行李袋,果然里面还存了一瓶蜂王浆。小东北笑着取出递给春哥,“这老家伙,还真藏起来了。你说你几十瓶都没有了,藏这一瓶干嘛呢?这能藏得住吗?屁大点地方,这个家伙,看着疯疯癫癫,实际上狡猾得很。”
春哥接过搜出来的蜂王浆去前面窗边享用他的晚餐去了,临走时狠狠瞪了老吴一样,“老东西,下次敢私藏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按理说,如果有四瓶,那么就是每人一瓶,但现在剩下一瓶,这一瓶毫无疑问就只能春哥一个人独享了。即使他分给湖南头和林宏生或是小东北,他们也不敢要,因为这里由他做主。如果你要了,你就是个不识趣也不识抬举之人。有可能管仓的位置也就不保了。
当晚还是许志林和春哥值尾班,只见春哥不停的起来上厕所,但因为他以前尿频。开始值班的几个人都没有注意。但到了五六点的时候他开始呕吐。然后感觉肚子疼痛。小东北在朦胧中被叫醒,以为春哥只是肚子不舒服,这个时候可以看到他脸上的汗珠正在不断的冒出,作为春哥的专职按摩师,小东北不停的给他按摩推拿肚子,春哥不断传出痛苦的呻吟声。
小东北让许志林踢门,门的响声惊动了管教,值班管教问了句干嘛啊?小东北支支吾吾地说,“报告管教,李春肚子疼。”
管教听说是肚子痛,很多犯人经常都会出现肚子疼或头疼的小毛病。于是没好气的说:“李春,给我老实点,肚子痛先忍着,现在才几点钟啊,六点还不到,医生要九点才来上班。等会让医生给你开药。”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了九点,全仓的人都已经像往常一样的起床叠被子吃早餐做早操。然后放风半小时大家洗衣服洗澡。但春哥一直没有起来,小东北也不停的给他揉肚子,事务犯在医护室给他拿来了医生开的止痛药,让春哥喝下。春哥在痛苦的呻吟中慢慢睡去。
本来大家都以为肚子疼也就是一两天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但春哥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甚至出现了昏厥。加上前几天仓里出了很多事,不管是湖南头还是林宏生都不想再惹管教的麻烦,于是就在小东北的不断按摩和轻揉中,等着春哥躺着休息几天慢慢好起来。
许志林觉得这样挺好,他们就无暇顾及以整顿内务的名义来找他和老吴的各种麻烦。至于春哥的病,仓内的人有很多种分析,有的说肯定是尿结石,春哥经常上厕所就是证据。只要多喝开水就好了。有的说是阑尾炎,但在这里动手术不现实,只能是忍,多喝开水就好了。开水里加点盐,盐是消毒的,于是经过大家的讨论,就是给春哥多灌开水。吃医生开的止痛药。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番,最终得出结论多喝开水,开水里加点盐。盐开水有排毒消毒的作用。就连在仓里最没有地位的小老鼠也抢插话道:“是啊是啊。多喝开水,以前我头疼的时候去看医生,医生都是叮嘱说,多喝开水就好,我每次喝开水感觉没有味道。但加一点调料包里的盐,喝下去很快就好了。”
仓里经常有厨房的人送给他们的盐。有的是用香烟换来的,有的是用其他食品换来的。于是小东北亲自给春哥洗杯子泡盐水,湖南头和林宏生两个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春哥坐了起来,他气色很苍白。但三个人还是艰难的撬开春哥的嘴,把盐水灌了下去。
一连过了几天,春哥都躺在床上不断呻吟,病情不见好转。但其他人都不敢报告管教,谁也不知道春哥到底是真的疼还是假的疼。因为看守所经常有人为了逃避惩罚或是劳动,他们总是喊着自己是无辜的,总是装各种疼,或是自残自杀类。大家也见惯不怪了。春哥是重刑犯,贪污数目惊人,目前掌握的证据就已经够判个无期的了,要是查出来春哥是装的,那向上级报告的可能会当成是同谋。再说了,春哥躺在那里不动,除了呻吟声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之外。湖南头和林宏生则就有了更大的主动权。他们可以自由的当家做主而不用看春哥的脸色。
恰好这天指导员点名査仓,在点名的时候发现还少一个人。就问是怎么回事,湖南头指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春哥大声道:“报告管教,李春生病了,仓里的人没有少。”指导员是根本不会相信李春生病了连站起来报数都不行的,于是就以命令的口吻大声说道:“李春,老实点,给我站起来,重新报数。”湖南头和林宏生两人连忙去连拖带拽的把李春想固定的坐在床边。但刚一松手,李春就像一堆烂泥一样的塌了下去,倒在床边呻吟。
指导员看到事情严重,通过对讲机马上联系值班医生。于是一会儿,几个事务犯进来准备抬着李春出去。但李春太重了,于是这几个事务犯抬着到了门外的草地上就感觉抬不动了,首先是抬胳膊的两个人手一松,李春的上半身就掉到了草地上,于是几个事务犯为了更省事,他们四个人都拖脚,这样李春的上半身就接触到草坪上,他们四个人像四匹欢快的马儿拖着一辆破旧的马车行驶在大草原上。又像是四个强壮的屠夫抓住两条猪的后腿奔向屠场。
一路狂奔的到了医务室门前,医生经过简单诊断,觉得这不是自己能力范围能解决的事,于是上报所长,建议马上送医院抢救。于是不一会,医院的救护车呼啸而至,四个事务犯又像四个欢快的马儿拖着李春向看守所的大门驶去。不过这次他们不是拖脚,而是一左一右的两个人架着李春的胳膊,另外两个人拉着李春的裤子两侧。
自从这次走后,李春就再也没有回来,当晚。看守所所长亲自带着七八名干警和五六个事务犯,来仓里大搜查。仓里的每个人都脱光了面对着墙壁,所有的行李袋都被打开,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方便面饼干之类的食品全部被清走化验。至于偷偷掩藏的盐和香烟更是不在话下,他们有的从被角里,衣服夹层里不断的搜了出来,接着干警们把所有人带到办公室里隔开问话做笔录。
因为春哥以前拿别人的食品就像拿自己的一样,但每次都不是亲自动手,而是让小东北或湖南头动手。但每个人都知道这次人命关天,都说不知道,小东北和湖南头以及林宏生更是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不敢说他们抢了别人的东西吃,只是说春哥自从进来之后就身体各种问题。他们都不知道,于是这件事就被悬了起来。
当晚,林宏生一直关注着监仓外的动向,当几个事务犯从身边走过的时候,他悄声问道:“差哥,春哥好些了么?什么时候回来?”
“好些了,他已经去了天堂,不再过这样的苦日子了,再也回不来了。”其中一个事务犯回答道,接着就是他们哈哈的笑声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