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弗陵两岁多,由郑嬷嬷抱着去见他母后。
一个宫女走出来:“郑嬷嬷,皇后正在照看四皇子,没空见三皇子,你们回去吧。”
聂弗陵不安的抠着手指,小声朝里面喊:“母后,弟弟——”
宫女暗暗惋惜,三皇子多好看啊,懂事乖巧,丝毫不比四皇子差,可皇后为何偏心至此?
可她只是地位卑微的宫女,哪里敢劝说皇后,只得硬起心肠:“三皇子,你别喊了,先同嬷嬷回去,下次再来。”
聂弗陵睁大眼睛看着宫女,他很难过,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母亲和弟弟了。
郑嬷嬷哄他:“咱们回去吧,嬷嬷给你做点心吃。”
聂弗陵低下头,他好像只有郑嬷嬷,母后总是不理他,父皇更是少见,即便是见到父皇,他也是被一群女人环绕着。
后来,聂弗陵又有了妹妹,妹妹很漂亮,她常与弟弟一块玩耍,而自己只能远看着,母后不让自己靠近他们。
皇叔郑王倒是很喜欢他,时不时带他回郑王府住上几日,郑王妃也很待见他。
郑嬷嬷虽也疼爱他,但毕竟主仆有别,他在郑王和郑王妃那里,难得体验到了父母的温情。
聂弗陵十五岁时,他决定去各处游历,洛阳虽然好,但视线不能限于此。
十七岁时,他出征乌孙,长期驻守在霜州,颇得军心,两年后,乌孙被他率军击溃。
十九岁时,他又去东海平寇。
至此朝中再也无人忽视他,父皇也对他另眼相看,只有他的母后,对他依旧冷漠。
而聂明璧与他关系有些微妙,两人表面上客客气气,但背地里剑拔弩张。
聂明璧文采斐然,对人又谦和,朝中都道他有人君雅望,加上有太后支持,他更是春风得意。
只有郑王常与人说:“这位湘王啊,他可真虚伪。”
朝臣们更中意湘王,他们歌舞升平惯了,喜欢温和宽厚的皇帝,对武略经国的燕王并不很认同。
聂弗陵不喜朝中风气,他便自请去了霜州,但京中局势他一直关注着,对于帝位,他势在必得。
大概是近的臭,远的香,皇帝倒是开始关心他,每年都会催他回洛阳。
二十二岁时,聂弗陵回到洛阳,皇帝在太殿召见他。
皇帝不过四十几岁,但看着面目虚肿,有力无气,难得这次他身边没有美人环绕。
他轻咳:“弗陵,你的正妃得定下来了。”
他回:“父皇,儿不着急娶妻。”
“你,你——”
皇帝话还没说完,猛然咳了几声,脸色涨得通红。
聂弗陵急忙上前替他抚背:“父皇,你没事吧,快叫医官来看。”
皇帝边咳边摆手:“不必,父皇的身体自己知道,我啊,怕是熬不了多久。”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弗陵,你幼年时,朕对你照顾不够,但你很好,很有出息。”
郑王常在他耳边念叨,说聂弗陵是他是最出色的儿子,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聂弗陵跪下来:“父皇,儿心中从未怨过父皇。”
父皇虽然不怎么关心他,但还是给他封王,让他开府自立,他要出征,父皇也应了他,父皇没有刻意冷落于他。
“父皇知道你是好孩子......你皇叔说得对,你确实十分出色,但朕的储君,最好有位妻子,你可明白?”
聂弗陵心神一动:“父皇......”
“那些客套话就别说了,朕原本属意明璧,可是他......嘴上说得好听,总不及你能干。”
聂明璧见聂弗陵立下战功,他也自请平寇,结果却差点丢掉小命,武略上,他与聂弗陵相差甚远。
聂氏先祖在乱世时,以武力定天下,才得了江山。
皇帝自己虽平庸,但他想立一位出色的储君,若将江山交给无能之人,到了九泉之下,怕是会被祖先责骂。
“你的王妃要及早定下,若你无属意之人,朕便亲自为你挑选。”
聂弗陵郑重一礼:“父皇放心,王妃人选,儿自当尽快定下。”
出宫时,他碰到了聂倾城。
聂倾城正春风得意。
听说她挑了卢家儿郎做夫婿,那卢定方本是季将军女儿的未婚夫,可她哪管这些,硬是要嫁给他,父皇也同意了。
回到燕王府,聂弗陵满心想着正妃之事,他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首先,她要端庄大度,不能有妒忌之心,
其次,她心底要善良,不能勾心斗角的害人。
还有,她要聪明些,家世不能差。
最后,她长得不能丑,不然父皇该不乐意了。
郑嬷嬷给他端来一碗汤,对他絮絮叨叨,他耐心听着,心中微暖,郑嬷嬷明天就要回幽州探亲了。
“说来那季将军的女儿也可怜,眼看要成亲了,夫婿却飞走了,这叫什么事?”
“碍于公主的颜面,京中还有谁敢娶她,哎,听说有些人想娶她做续弦,都被季将军打出来了。”
.....
聂弗陵没什么波动,季氏女没有未婚夫而已,但她有吃有喝,有屋可住,不算多可怜。
次日,他让人将郑嬷嬷送到洛水渡口,自己则去了北邙山。
看着绵绵起伏的青山,他心情好了许多,不知为何,他对这里眷恋之感。
他朝溪边走去,在那里,他看了一位少女,她方方面面都合他心意。
对,此女可做他的王妃,来日做他的皇后。
他马上回宫告诉皇帝,他的王妃人已选定。
皇帝十分高兴:“哦,是哪家的女子?”
“是季骞季将军的女儿,叫季蕴。”
皇帝愣了一会儿:“好,好!”
他对季家有几分愧疚,也可怜季蕴,得知自己的儿子要娶她,他松了口气。
“不过弗陵啊,你一定要娶她做正妃吗?侧妃也够了。”
“回父皇,儿子不会让季氏女做妾,她堪为儿之正妻。”
妻子只有一位,侧妃也好,贵妾也好,良妾也好,总之都是妾。
皇帝犹是不甘:“那......她相貌如何?”
聂弗陵回想了一下季蕴的容貌,他实话实说:“儿未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
皇帝终于笑了:“好,好,那就依你的意思,找个合适的媒人去提亲吧。”
几天后,他托人去季府提亲,季家答应了婚事,他亲自射下一对雁送去。
曹遇劝他:“殿下,左小娘子不好吗?她那么喜欢你,又是左将军的亲妹妹,多合适。”
“要不这样,殿下娶季氏女做正妃,同时再纳左小娘子为侧妃,不错吧?”
聂弗陵轻斥他:“荒唐!本王怎能如此行事?”
三个月后,他被立为太子,朝中轰动,来燕王府的人络绎不绝,送了许多美人,他一应拒绝。
皇帝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不到一个月,他撒手人寰,举国服丧。
按古礼,父母丧,子女要守孝三年,但后来有位皇帝看不过去【即汉文帝】,孝期太长不利生息。他改为普通人守孝一个月,帝王最少守七天即可。
国不可一日无君,热孝过后,聂弗陵登基为帝,有心腹劝他,皇后人选最好定下来。
他回道:“季氏女是朕将要娶的妻子,皇后自然是她。”
心腹劝他,为了帝位稳固,最好择家世更高的女子为后。
他脸色冷下来:“朕是先皇立下的储君,得位再正不过,无需用裙带来维系,朕也能守得住。”
他让人布置好长乐宫,准备彩礼,两个月后,他正式迎娶皇后。
婚礼上,皇后行止端庄优雅,一举一动都符合他心意,且她一直目视前方,没有丝毫慌乱,他心里更加赞许。
宫人迎他入新房,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激动。
进了新房后,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静静站着。
皇后此时却紧张起来:“陛下,早些歇,歇息吧。”
他想,皇后婚礼时那么从容,原来她也会紧张啊,他细看皇后,她今日比初见时更美。
聂弗陵很满意,她举止风范很符合他的心意,相貌更是超出他的想象。
只可惜,关于皇后的某些美德,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