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笑笑心里很急,又怕冬儿年龄小说不清楚,于是直接领着他去了隔壁房间自己查看。一进屋,果然发现霍林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面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甚至还有些不自然的粗喘。杜笑笑靠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热的烫人,冬儿在旁边急的眼泪直流,嘴里不停的叫着哥哥哥哥,可是霍林始终不见醒转,杜笑笑估计,这是昏过去了。
不敢耽误,杜笑笑转身就出了房,叫了房间外刚赶过来的杜逸安进去陪着冬儿,自己下楼找小二去了。跟掌柜报备,拜托了小二去请大夫,杜笑笑才转身又回了楼上照顾病人。
进了屋,发现两个小的寸步不离的守着床边,冬儿的眼泪一直没停下来,杜逸安在旁边小声安慰他。杜笑笑知道俩人应该都吓到了,于是先把他们叫到一边宽慰了两句,才自己去拧了巾子放在霍林头上物理降温。
没一会儿,小二带着郎中来了,也是巧,正好是昨儿给冬儿看诊的那位老大夫。老大夫看了几人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询问病人的情况,杜笑笑把他带到床边,把霍林指给他看,老大夫瞄了一眼发现好像很严重,也没废话,几步走过去先把脉,然后又摸了额头,翻了眼皮看了舌苔,才写了方子给杜笑笑。
杜笑笑环顾了下屋里的情况,觉得自己走不开,只好又叫了小二来帮忙跟着大夫过去抓药,好在这会儿是早上不怎么忙,小二有时间,又看在杜笑笑这两天知理懂事还愿意给赏钱的份上就答应了下来,一路扶着老大夫出去了。
等到俩人下了楼,杜笑笑才又折了回来,轻声安慰还靠在床前不肯离开的冬儿道:“冬儿,别担心,刚大夫不是说了么?你哥哥这病不重,其实他就是外伤没好却急着赶路,攒下了风寒,这到了地方一放松下来,这才猛然间病倒了,等会儿他吃了药退了热,自然就会好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刚刚已经拜托掌柜的让人送饭上来了,等会儿你和逸安先洗漱了吃个早饭,然后就去隔壁休息,你哥哥这儿有我守着,你放心,等他吃了药醒过来之后,我再去叫你们,好不好?”
杜笑笑一边说着,一边安抚的摸了摸冬儿的头,表情温柔,语调和缓,但眉头却不自知的微微蹙起,她在纠结霍林的病。其实她也知道,霍林的病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病因虽然和她说的大致是一样的,但严重程度却要棘手的多。据老大夫刚刚出门时特意避开冬儿两个小家伙交代的内容看,霍林应该是跟人打斗后滚下山崖的,因为他身上除了额头和左臂是刀伤外,身上也布满了很多细小的划痕,应该是滚落时一路被山石树枝划破的,右腿应该是脚踝的地方崴到了,有轻微的错位,他应该是自己简单治疗过,所以并不严重,但皮肉却着实受了罪,肿的老高。
本来这些伤并不算重,如果受伤之后好好调养,大底有个十天半月也就能行动自如,可这人偏不肯保重,拖着这一身的伤餐风饮露昼夜不休的赶路,结果不止染了风寒,还造成好几个伤口破败化脓,这才导致他连夜发热。
其实这事儿要是放在现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几只消炎针抗生素下去,也就解决了,可是古代医疗技术有限,消毒消炎这种事儿见效太慢,一不小心,小命玩完的大有人在,即使命好些的,也有可能烧傻了或者变成肺炎甚至变成肺痨什么的,总之,后续很麻烦。
所以,杜笑笑现在安抚冬儿,除了是担心他年纪小吃不消以外,也是打算把他骗走好早点给霍林清理伤口。老大夫走之前其实有说过让自己徒弟过来帮忙清理伤口重新包扎,他是坐堂大夫,不能离开太久,而霍林身上的伤口明显多而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打算让弟子代劳,可是杜笑笑拒绝了,打算自己来。
她这么做一来是因为她没穿越之前,养父年纪大的时候得过一种怪病,上半身长了很多包,这些包每个指甲盖大小,呈透明状,里面有液体,一旦破损,里面的液体流出来,碰到哪儿哪儿就会接着长包,看了好久的医生也不好,后来只能自己一个个挑破,擦净,然后上药,所以她算是做过这样的工作,手比较熟,不需要另找人,二来是因为她好歹是个女的,手脚应该会轻些,老大夫的徒弟她昨天见过,年纪比她还小,又是个男孩子,有些毛躁,三来也是因为她记得老大夫的医馆好像现在就这俩人在,要是小徒弟走了,大概抓药一类的活计,老大夫都得自己来,老大夫人不错,杜笑笑不想给他添乱。
林泽渠生活困顿,却难得保持了这种不占小便宜的可贵品质,而且还会挑选彼此都不会尴尬的方式,而不是假模假式的当面拿出来,然后等着被对方拒绝归还这种低级的操作,恩,是个值得交往的好朋友。
杜笑笑一边在心里转这些念头,一边探手接过了银子,然后就看见知兰一脸的欲言又止,于是问道:“有什么事么?知兰?”
知兰抬头看看她,然后才慢腾腾的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少爷好像很欣赏那位林公子······”
杜笑笑闻言一笑,也不隐瞒:“是啊,很欣赏。”
知兰继续问:“可是为什么呢?”
杜笑笑道:“很多原因吧,首先,他沉稳。”
“沉稳?”知兰更诧异了,都为了一本书跟人家动手了还沉稳?少爷确定她说的和自己知道的是同一个人?
杜笑笑被她杏眼圆睁一脸诧异的样子逗笑,用手指轻点了下她的额头道:“他那只是一时激愤,不能代表他平时为人处世的态度,你想想他说起自己际遇的时候。”
知兰被她一提醒,自己也跟着想起来林泽渠说起自己身世的时候,的确是一脸平静。
杜笑笑接着道:“六年时间,至亲父母接连去世,家里财产陆续耗空,天之骄子跌落尘埃,壮志不得酬,才华无处展,还要受身边人的嘲笑诋毁,可是,你看他身上,有一点愤世嫉俗,消极怨怼的情绪在么?”
知兰一愣,随即好像回想了会儿,才缓慢的摇了摇头。的确,林泽渠除了一开始说起那伙计不讲信用将书另卖的时候显得很气愤,其他时候都很平和,虽然后面有些一惊一乍的符附和自家少爷的一些言论,却始终是个积极向上的状态,看不出他有过那么多的不如意。
“而且他虽然气愤书坊伙计的所作所为,却没有偏执的非要个说法不可,我们劝他的时候,他很容易就从善如流的跟我们出来了,甚至,他还接下了对方抛掷而来的酬劳,要知道,即使是很多普通人,在愤怒之下是做不到这点的,更何况是很多时候都自命清高的书生?他们很有可能会觉得这样是没有气节的表现,不愿意妥协,也不愿意改变的。可他没有,他知进退,懂分寸,也不会觉得这样是丢人的行为,在之后的交流里都很平和。”
知兰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有理,跟着又点了点头。
知兰没想到自家少爷这么短短几句话间就看出这么多,不由得听入了迷,又跟着点了点头。
南风先生闻言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觉得还是先放放,毕竟瑞王府那边盯得也紧,若是再动手,只怕会让他们抓到把柄,陛下现在还在盛年,咱们后面还有的是机会,既然现在局势不好,不如先韬光养晦,再者,咱们在京城也不是无事可做,”他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才一脸高深莫测的笑道:“瑞王府那边儿最近可是动作不断呢!”
南风先生笑笑,一手还是习惯性的转着自己的佛珠,一边补充道:“看不看的出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开心,有祥瑞,说明这一任君王励精图治,顺应民心,是难得的好皇帝。”
南风先生闻言笑道:“能好好的揣摩圣心,也是一项本事,王爷不必因此而觉得气闷,只管做好我们自己的本分也就是了,说到底,虚名一类都是小巧,实实在在的政绩才是以后争夺大位的资本,若是我们能得百官万民的支持,即使是陛下,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青松先生好半天没能插上话,这会儿听到康王特意在说话中带上自己,自然是要表现一下,所以赶在南风先生开口之前,抢先拱手答道:“有赖王爷信重,我等自然是要为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其实近日小的也一直也在研判时势,想着要找出个能让王爷发挥所长的事物让您一展才华,只是朝事繁杂,一时还未有头绪,王爷且放宽心再等等,小的今日回去后一定加快进度,多多研读各方消息,以期尽早帮您分忧解难。”
康王对这两位谋士还是很尊重的,听到青松先生这样诚恳的保证,当然要宽慰一二,于是开口道:“先生辛苦,小王没有等不得的,就像刚刚南风先生所说,父皇现在正值盛年,我等虽然要多多表现,却不适宜操之过急,不然一不小心没得了功绩反而糟了猜疑,可就得不偿失了。”
青松先生闻言,立马附和道:“正该如此,王爷做事如此进退得宜,沉稳有度,实有将帅之风。”
康王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南风先生这是话里有话啊,这说了这么大的一堆,意思不就是告诉自己,对方已经想好了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能做的事情了么?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比起青松先生的直白逢迎,南风先生端的是一派名士风范,这是等着自己这个郡王爷主动发问呢。
虽然有点儿不满意被人吊胃口,可是到底是对对方即将给出的答案感到好奇,所以康王还是摆出了谦卑的姿态问出口:“先生所言甚至,只是不知我该从何处着手呢?”
而且这事儿归兵部管,虽然现在只是下属的一个小作坊,但到底和上面联络密切,王爷若是在里面经营的好,少不得会累积下不少兵部的人脉,为以后打下基础。
到时候即使武器研发的事情没有大成,到底一心为朝廷分忧的印象是留下了,人脉资源也培养好了,怎么都不亏。”
康王闻言仔细思考了下,觉得这是个路子,他以前一直都专心在结交高阶武将和提升自身武艺上了,虽说确实有些成果,可是同样也引起了父皇的不满和怀疑,而且那些武将明面儿上跟他称兄道弟,可真要论起忠心来,还真的谈不上。
毕竟,能混到这个阶层的没有笨人,也就是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文臣们总是编排武将们有勇无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是真的简单的话,又怎么能应付战场上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又如何能自如的调动安排千军万马?现阶段对他们来讲,自己还只是一个可能的皇位继承人罢了,如果真的把全部的宝压在自己身上,万一他失败了,他们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但现在康王决定转移视线,不再直愣愣的杵到最前面去,反而低调谦逊的搞搞后勤,想来,这样的做法应该能让各方面势力都满意,康王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所以迫不及待的继续追问道:“先生这个主意倒是很有新意,只是这兵器改良的方面我们之前从未接触过,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去哪里寻找资源······”
康王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说起来自己也是因为之前直来直往时吃过的亏多了,最近开始重用文人之后就落下这么个总是习惯偷偷摸摸的习惯,毕竟,在现在这个阶段,太多的手段计谋都是见不得光的,一时倒是忘记了,这次的事情是可以放在明面儿上办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