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说做就做,她托府里的人去买制作冰糖雪梨所需要的食材,并主动去找太守夫人,不好意思地提出要借小厨房一用。
毕竟是住在人家的府上,礼数还是要周全一些。
阮娘得知了她的来意,几乎没有犹豫,笑意盈盈地应下:“您想用随时都可以,还有府上的食材和下人,只要您用得上,吩咐一声便是,不用特意来支会妾身的。”
明姝心里有些感动,笑着道了谢。
阮娘又主动问:“需要妾身给您支两个会厨艺的丫鬟吗?”
她的语气十分委婉,明姝却没怎么费力就洞悉了她的言外之意。
无非是怕明姝没有下厨的经验,到时候空有食材,无从下手罢了。
倒不是阮娘看不起她,主要是明姝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那双手养的细腻柔软,没有丝毫茧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擅长厨艺的。
明姝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她笑着摇摇头:“不用麻烦夫人了,我想自己试试。”她顿了顿,心想话也不要说太死,补充一句,“如果到时候真的……那再请夫人帮忙也不迟。”
她又不是真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基本的还是会点。
阮娘自然欣然道好,二人又简单地含蓄了几句,明姝怕耽误她的时间,便提出了告辞。
阮娘送明姝离开院子,望着对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渐渐落下,眉眼间的情绪有些叫人看不懂。
身边的侍女小声地唤了一句:“夫人?”
阮娘收回思绪,抬眸瞧她,唇边带笑:“怎么了?”
侍女撅着嘴,眼神好奇:“您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奴婢都叫了您两次了。”
阮娘眸光微闪,勾了勾唇:“没什么。”她话音稍顿,似是一时兴起问,“你觉得沈大人怎么样?”
“沈大人?”侍女望了眼明姝的背影,眼里露出憧憬之色,“奴婢觉得沈大人这样的女子很厉害,能靠自己的本事活出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想一个普通人一样,循规蹈矩地嫁人生子……”
她说到一半猛地噤声,下意识看向阮娘,神情讪讪的,“奴婢没有说您的意思!”
阮娘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倒没有生气,眼眸微嗔:“你呀!”
侍女吐了吐舌头,随即语气认真地道:“那样的人生也不是不好,只是……只是一成不变,没有波澜,活像是这一辈子都是在为了别人,而不是为了自己。”
阮娘有些失神,喃喃地重复她的话:“为了自己……”她唇角上扬,然而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语气添了几分惆怅,“这世间有多少人能做到为自己而活,多的是身不由己之人。”
侍女察觉到她话音里的怅然,有些疑惑:“夫人何故有此感叹?老爷一向对夫人敬重有加,甚至府中也没有姨娘,和绝大多数人比,夫人已经算很幸运的了!”
她眼里流露出羡慕来,“奴婢如果能遇到这样一心一意对待奴婢的人,此生也算无憾了!”
“没什么,只是见惯了世间悲欢离合,心里有所感叹罢了。”阮娘眸中涌动着复杂,可是这些情绪很快淡去,她笑着觑了一眼旁边的丫头,“好你个小丫头,平日里嘴上不说,原来心里早就惦记着嫁人了,我可得给你好好物色一下人选了,省得你时常惦记着,连觉都睡不安稳。”
侍女脸颊晕开一抹红云,又羞又恼:“夫人!您就知道打趣婢子!”
主仆俩正说笑着,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侍女,朝着阮娘行了个礼。
“夫人,红菱姐姐回来了,说要见您,如今正在您房里候着呢。”
阮娘神情微变,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瞥了眼旁边的侍女:“你去厨房走一趟,吩咐他们照看着点沈大人。”
侍女恭敬应道:“是。”
阮娘朝屋里走,期间摈退了旁人,她踏进门,瞧见椅子上坐着的身影,一颗心霎时沉了沉。
她转身把门给关好,回过身来看着屋里的女人,眉头紧蹙,语气厌恶:“怎么是你?红菱呢?”
椅子上,女子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圣洁美丽的脸庞,不是白水心又是谁?
她指尖挑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不紧不慢地放在手里把玩,语气多了几分玩味:“红菱今日来不了,我替她来。怎么,看上去太守夫人似乎并不乐意看见我?”
阮娘冷着脸没说话,仿佛是在默认。
她接人待物一向温和有礼,此时却情绪外露,十分罕见。
白水心将面具扔在桌子上,站起身来,眼里噙着一抹嘲弄:“我看你是太守夫人当久了,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吧?”
她眸光一下子冰冷下来:“阮娘你可别忘了,当初你父亲身陷牢狱之灾,按理说你全家都应该死了个干净!是谁将你救了出来,又是谁收留了你?不过是做了几年的太守夫人,你就真将自己那些肮脏的过往忘干净了?”
她眸光闪过轻蔑,神情依旧温温柔柔,语气却咄咄逼人。
阮娘脸色发白,紧紧抿着唇,眸光流露出一抹隐忍的怒色:“即便如此,这些年我替你们干了那么多事,还不够吗?你们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可是那些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你们这样做是要遭报应的!”
她眼眶泛红,咬了咬唇,神色蓦地掠过一丝坚决,竟然笑了一下,语气发狠,“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就来个鱼死网破,欠你们的这条命,你们尽管拿去便是!”
白水心挑了挑眉,神情却没有一丝慌乱,她勾了勾唇,语气慢条斯理,仿佛能蛊惑人心:“不,你舍不得。”
阮娘眸光微动。
白水心轻笑一声,目光仿佛能够洞察人心,一字一顿,“就算你舍得自己去死,可你能舍下你的夫君吗?你愿意看着他因为你,而受万人唾骂,死无葬身之地吗?”
阮娘眸光猛地一颤,面上的镇定终于维持不住,她咬牙恨齿:“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