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晋王也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皇上的样子不像是装的,那么俊颜去了哪里……
“昨夜……皇上您……支开了守门的侍卫……”那侍卫早就吓怕了,两腿打颤。
她逃走了?
皇上的脑海中只能搜索到这样一种可能。
“马上给朕搜!就是把皇宫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方俊颜给朕找回来!”皇上的怒吼响彻云霄。
而一边的晋王却失了神。
自己的“父皇”居然也对俊颜如此在意……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俊颜……你现在会在哪里……”晋王小声嘟哝。只是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深锁的眉头,灰暗的神情,还有那因为紧握成拳而泛白的指关节泄露了他的感情。
这些细节都被皇上看在眼里……
方俊颜,你在哪里?
两个男人清契地在心中晓清地问着自己……
整个皇宫都在这个早晨鸡飞狗跳。所有人都在讨论一件事:皇上和晋王着魔了,为了一个妖女--方俊颜。
这个妖女长得和当年的杜烟儿一模一样,还用了妖法将何公公给弄死了。
反正宫里人人自危。方俊颜这个名字,越传越玄乎。
可是此刻,她人又在哪里呢?
恐怕,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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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旷隐的搀扶下,我拖着疲惫的脚步从后门闪进一个府邸。
“这里是哪里?”我打量着这个精致的小院,心中升起疑云。
“是我一个朋友的住处,你不必担心。”旷隐扶着虚弱的我,用脚顶开一扇门,将我送进房间。
这是一个很整齐的房间,一尘不染,而且也很大,家具不多,但给人的感觉很稳重。
“我们这样没关系吗?我感觉这里应该有人住啊。”虽说是朋友的住处,可似乎这样贸然住进一个有人住的房间总感觉不太好。
“这是我的房间。”旷隐不紧不慢地说。将我放到床边坐下。
“你的房间?”怎么突然又变成旷隐的房间了!
“嗯……我是说……这是我朋友留给我的房间,我有时会过来小住。”
“哦。原来是这样。”我已经累的不行了,浑身上下又都是伤,仰面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俊颜,”旷隐坐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先别睡,你的伤口需要马上处理一下。”
“可是……我好累……”我呢喃,开始贪恋床的温软。
心倦了。昨夜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我竭力想要忘掉,却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唉……”我听到旷隐幽幽的叹息,“先睡一会儿吧,我去给你打水,洗完澡一定要上药。”
“嗯……”我迷糊地回答。
醒来已是中午十分。我照例想伸个懒腰,可是却忘了身上的伤。
“啊……”我不禁呻吟,揉揉浑身的伤口,阵阵刺痛袭来。
“俊颜,你醒了吗?”门外传来旷隐的声音。
“我醒了,你进来吧。”
旷隐推门进入,手里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桶。
我这才注意到墙角的木浴桶。
“我给你准备了洗澡水,你尽快洗好吧,也好上点药,你看,脸都肿了。”
旷隐指指我的左脸颊。
我伸手一摸……果然,肿得老高了。
“因为你现在的处境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只跟主人打了招呼,其他人都不知道。你只能自己洗澡了,不能给你派使唤丫头。”
我点点头,现在的我早已不奢望原先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了,能够有檐遮雨,有衣覆体,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又不禁悲从中来。
“那好,你洗吧。我就在隔壁守着,如果有什么情况马上叫我。”
“好。”
旷隐替我将门关好,我才拖着脚步来到浴桶前。
咬着牙将自己脱干净,望着一桶冒着热气的水叹息。
“咚、咚、咚。”
“俊颜?你好了吗?”
是旷隐。
“嗯……还没有。”这么久还不出去,旷隐一定是着急了。
于是,我立刻踩着台阶跳下水。
“啊……”我失声。连忙又捂住自己的嘴。这不是让旷隐更担心吗?
那水很热,但是一碰到伤口,就又挠心般的疼。我只得又从水里站起来,踩到台阶上。
“俊颜,你还好吗?”听着里面杂乱无章的声音,门外的旷隐一定很着急了。
“啊?嗯……我很好……”寒冬腊月的,湿着身子站在那里,我一点也不好。
“那你还有多长时间?我给你备了饭菜,快凉了。”
“我……我还有……我……阿嚏!”一个喷嚏过后,我脚下一滑,从高高的台阶上跌倒地上。
“啊!好疼……”身子贴着冰冷的地面,身上的多处伤口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被撕裂。感受着全身的酸痛与袭来的冷意,我却只能趴在地上叹息。泪滴不争气地掉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好像在嘲笑我的失败。
我真的很失败。从无条件地相信绝尘,到被晋王凌虐之后还那么幼稚地相信我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他的替身,再到居然认为皇上会对我心存仁厚……总之,我傻得彻底!
“俊颜!你怎么了!”旷隐急切的声音响起。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悲伤来袭,卷走所有心智。
“俊颜,你再不出声我就要进来了。”
“……”
“俊颜!我……进来了!”只听见咔嗒一声,旷隐重重地推门而入。
地上的我,在冷风中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还从埋在臂弯里的脸那边传来愔愔的哭泣声。
旷隐一定是被我吓到了,随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几秒种后,旷隐回过神来,迅速将门关紧。房间一下子暗下来了,也温暖了许多。
他又一次脱下外衫披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扑在他怀里,失声痛哭。顾不得现在自己的狼狈模样,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现在,我只想要一个怀抱,不管是谁的,借我靠一靠就好。
旷隐将我裹得更紧些,拍着我的肩膀说:“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
“旷隐……我好像过回从前的生活,无忧无虑。”被他一安抚,我哭得更伤心了。
“唉……”旷隐幽幽地叹息,“这宫廷之中,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自由啊。”
“为什么不能有自由?我要自由!我再也不过这种生活了,我宁可找个小村子,孤孤单单地住着,自食其力,无牵无挂……”
“那晋王呢?你不顾他了?”旷隐低下头,眼神里有些探究,就好像能轻易探进我的灵魂深处。
“他?我……”这个男人此刻在心里的位置很尴尬。他,曾经凌辱我,但也给过我在这里最强烈的安全感。
“你知道吗?晋王看你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是吗?”当然不一样,他总是把我当成杜烟儿嘛。
“并不是因为你长得像某人,”旷隐很轻易地猜透我的心思,“那种眼神里流露出的感情,就像是涓涓细流。明明只有一点点,但却能绵绵不断。我感觉,只有心中有爱,才能有这种眼神。”
心中有爱?冷酷的他,在受过感情上的伤害后,还能有爱留在心中吗?
我不信。
我微微摇头:“他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恐怕不需我操心。”
“俊颜……”旷隐欲言又止。
“嗯?”
旷隐握住我的手:“我……我是想说,不管怎么样,别违背自己的心。”
别违背自己的心……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其中的困难只有各人心里清楚了。
“旷隐,”抹干眼泪,感觉哭出来之后心里好受多了,“扶我起来吧。”
旷隐将我扶到桶前,将手伸进水里。
“水有些凉了,我帮你换掉吧。”
“不用,热水碰到伤口,又疼又痒……”
“也好,温水对那些瘀伤有好处。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有些为难,现在是伤上加伤,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搞定。
“不如我去找个信得过的丫头……”
可惜,这身上的伤口,让原本完美的画面打了折扣。
“这样,会疼吗?”旷隐手里拿浸了水的毛巾,在我背上轻轻拭过。
我咬牙:“不疼。”
“疼的话,一定要说。”
“嗯。”
旷隐很细心,也很小心。每一次的擦拭都用毛巾裹着手,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在我肌肤上划过。
我知道,他是害怕他的手直接碰到我,才这么做的。
这样看来,旷隐还是很腼腆的嘛。
“好了,背上差不多好了,你转过来吧。”旷隐一边洗着毛巾,一边说。
“好……”我困难地在本来就不大的浴桶里转身。可是很容易地就碰到了伤口。
“咝……”
“小心!”旷隐用手在我周围做了个保护圈,防止我再碰到。
“你真好。”我挤出一个微笑,望向旷隐。
但只是一瞬过后,这种让我不解的东西就再难在他的眼里看到了。
也许是我多想了吧。
我如是宽慰自己。旷隐现在时我唯一能够相信的人。
旷隐裹着毛巾的手,再次在我身上擦拭着。
只是,这次不同,我面对着他,看到他所有的表情。
看到他额上的汗由沁出到滴下的全过项,也看到他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更看到他的眼神从未在我身上做任何停留,只是在必要的时候看一眼,之后便游离于别处。
这反倒让我感觉不好意思了。总感觉让他帮这样的忙是在为难他。
“旷隐……嗯……不好意思。”我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为什么这么说?”
旷隐抬起头,望向我,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羞涩。只一瞬,他就又将眼神转向别处。
“让你这么尴尬,难道我不应该道歉吗?”
“尴尬?”旷隐的眉头一聚,“这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
“其实你不必那么害羞。”我想旷隐的意思应该是说他自己比较腼腆,“我相信你是个正人君子,所以……”
“所以你不怕被我看?”旷隐打断我,并且看我的眼神充满玩味。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反倒是我感到尴尬了。
“哈哈……”旷隐没有等我说下去,只是自顾自地笑着说,“也许,今天在这儿的不是你,我就不会如此紧张。”
他的意思是,正因为面对的是我他才会紧张?是因为我和他的关系比较亲密的缘故吗?
“你很特别,俊颜。”旷隐望向我,这次没有忽远忽近的眼神。
“特别?”我几乎不会思考了,因为我忽而开始犯糊涂,一种很纠结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我有一种预感,或者,不如说是一种专属于女人的直觉。旷隐他……但是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俊颜,不要以为你只有长得像某人才会特别,也不要以为,只有在晋王和皇上眼里你才特别。其实……”旷隐顿了顿。
“其实什么?”我感觉我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其实,你的魅力足以让你成为任何一个男人眼中最特别的女人。”
“任何一个男人……”
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吗?我不禁问自己。可是零点零一秒之后,这个问题被我自己否定了。虽然和旷隐是很好的知己朋友,但是我也不能忽略的一件事是:旷隐,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
这也是我在与他交往的过项当中毫无精神压力的原因。我一直将他当做是一个极佳的“同性”朋友。
“你知道你特别在哪里吗?”旷隐的手忽而停留在我裸露的手臂上。
“我……我不知道……”我突然觉得旷隐变得好睿智,我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
“难道你就没发现,你与宫中的其他女子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难道他感觉到了我来自现代?!
不会的,不会的。我安慰自己,这怎么可能,我一直很小心的。
“哈哈……都是女子,哪有什么不同。”我干笑两声,打着哈哈。
“好了好了,别想了,看你的傻样。”旷隐宠溺地拍拍我的后背,眼神里恢复那种温暖的感觉。
“呵呵,怎么办,被打傻了呢?”我撅起嘴,装可爱。
“你受苦了……”旷隐嘴唇紧抿,我能感觉到他心中的心疼,“浑身,都是伤。”
“不苦。旷隐,你知道吗?经历过了,我反而看得很开。”叹息,我并不想去回想那些事情。
“哦?难得你能看得开。”旷隐眼中有点点敬佩。
“不然要怎样?寻死觅活?哈哈哈……”我笑得很爽朗,第一次觉得我的恢复能力是如此之强。
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只要一眨眼,眼泪就能掉下来。心中的伤口,一直源源不断地滴着血。
“这就是你的特别之处啊!”旷隐忽而明了,“你一个小女子,能有这样的气魄不易啊……若是换作别人,必定是寻死觅活的吧。”
“你错了。”我摆摆手,“若是换做别人,昨夜必定不会拒绝那个手握乾坤的男人。毕竟他能给的是所有女人都向往的东西。名誉、金钱、地位……那是每个女人都向往的。尤其是对一个奴婢来说。”双眼放空,我仿佛能够看到那个自己,穿着最华丽的衣衫,身边挽着器宇轩昂的九五之尊,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俊颜……”
“咳……不说了。”我收回视线,这些都不切实际,对于感情,我还是向往那种自由式的,并不想受束缚。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拒绝皇上?”旷隐起身,开始为我擦干身上的水渍。
“我不喜欢他啊。”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旷隐顿了顿。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嘛。这还有为什么吗?”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升腾起一样的迷雾。一个男人绝美的脸慢慢地在脑海里浮现,但是立刻被我重新埋掉。
“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有一个人,所以才……”
“不可能!”我仓皇地打断旷隐的问话,“我在尘世上本无牵无挂!”
明明是说给旷隐听的话,但却更像是在告诫自己。
告诫自己不能有任何感情上的依赖,否则终有一天会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真的毫无牵挂?”旷隐似乎忘记了我身上的伤,抓住我的肩膀。
为何,我觉得他的表情竟有那么一点难掩的兴奋?
“旷隐……你……”我有些慌张。想说,“你很奇怪”,可是终究开不了口。
看着他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的喜色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心中无牵无挂,他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想着想着便无意识地皱起眉头。
旷隐马上觉察出了什么,慌张地放开我的肩,低下头:“我逾矩了。”
“旷隐……”我不知该说什么,但就是想出声安慰一下他。
没想到他立马抬起头:“你去床上躺着,我帮你上药。”
“嗯。”我点头。既然他不想说,那我也不便问什么。
清凉的药膏覆上我肌肤的一刹那,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终于没有那么疼了。
紧皱的眉头得意舒展,就连四肢也不会再感觉无处安放了。
我趴在床上,旷隐小心翼翼地为我上药。终究因为太累,慢慢地我就合上眼帘,失去了知觉。
感觉自己散落在眼前的长发,被人轻轻地撩起,别到耳后。
最后,旷隐的声音的耳边飘忽地响起:“睡吧……睡醒了就不会再记得那些不堪了……”
傍晚的天空,一片灿烂的红霞将所有人的脸都映地桃红。但是,显然这不是宫中上上下下该有的脸色。
整整一天了,正如皇上下的命令--整个皇宫早已被翻了个底朝天。
但是,那个女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难找到。
站在宫门前偌大的广场中,晋王的拳头紧紧地捏着,没有一刻放松。他突然有种失控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那么有自信,感觉全世界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没有什么人能够违背他的意志。
所有的奴才都奉承他,所有的女人都想投怀送抱,就连父皇也因为对他的亏欠,一直让他三分。
但是自从她出现之后,他的字典里多了一个词语,叫做“拒绝”。
她总是拒绝他。
“也许,我只是想要征服她。想要她的顺从。”晋王在心里晓清念叨。极力否认着自己对她动心的想法。
“对,本王一定要找到她!让她好好地待在本王的身边……一辈子……”
晋王仰起头,撑开双臂,对着天空,大声嘶吼:“方俊颜……”
一个曾经声称自己不会再为任何女人动心的男子,此刻的心境证法身着微妙的变化。也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感觉到,这种对它的占有欲正向着他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着。
回头望了一眼宫门,一团疑云在他心中升起……
难道她已经逃到宫外了?
“哈哈哈……”晋王再次仰天大笑。
怎么可能呢?
晋王苦笑着摇摇头。
她一个小丫头,怎么有能耐逃出这戒备森严的皇宫呢?
“方俊颜,你等着,我一定要找到你!”晋王在心中晓清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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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边境派兵是事情不能再拖了!”上书房内,大臣们心急如焚。
他们一向英明的皇上,在这边境告急的关键时刻,却一直将心思放在找一个女人人上面,无心于政事。
“再等一天吧,明天一早,朕会将所有事情都尽快处理完毕的。”皇上用手不住地按着睛明穴,脸上的疲惫毫无遮掩地流露出来。
“皇上!不能再拖啦!边境来报,契丹已经占领了和大周交界的一些村庄,下一步,恐怕就是那些人心惶惶的城池了!”兵部尚书林大人满脸是汗,万一边关有什么差池,他这个兵部尚书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父老乡亲,到时候恐怕也只能向皇上引咎了。这千古骂名他可背不起。
“是啊,皇上,”户部尚书金大人也发自肺腑地为边关担心,“粮草已经全部准备好了,您就赶快将出征将军的人选定下来,尽快发兵吧!”
“请皇上发兵!”一众大臣一齐下跪、叩头恳求皇上以国事为重。
皇上没有让他们平身,只是心中一抽一抽地疼。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呢?
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处理国事。
难道她的消失正是上天在惩罚他,要他付出代价吗?
“皇上!”下面的大臣们已经叩头叩得头破血流了。
“好吧。”皇上叹息,“朕连夜找那个人谈一谈便是。”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这些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唯一记挂的事情,就是找到她,那个被他弄得遍体鳞伤的女子。
她到底去了哪里……
醒来的时候,正是满天红霞。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发现身上的上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突然无来由地接连两个喷嚏,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清清嗓子,又摸摸额头,发现自己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