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撕心裂肺的痛感瞬间袭上心头,我脱口惊叫出声。骇然睁大眼睛望向四周。是梦,原来只是一个梦。
“慕小姐,你没事吧?”蓦地抬眸,李亭海一脸忧心忡忡地站在我身前,面容苍白憔悴,亦是不堪重负的模样。
我猛然自椅上起身,紧紧望定了他,神色凛寒如雪,一字一字,清晰吐出,“李公公,请帮?云出宫!”
。
“云儿你。”汝南王自正厅奔出,见我一身粉色宫装侍女打扮立于檐下,玄色风帽将大半个面容隐去,雪色容颜冷峻肃杀,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爹,时间紧迫,云儿长话短说。魏相已反,将皇上与太子软禁于宫中。颀王领兵南下平定叛乱,他手上的五十万兵马暂时已对锦都构不成威胁,魏相所掌控的二十万京畿禁卫却是眼下最大的
麻烦。云儿想过了,不能硬拼,只可走旁门左道。”
“旁门左道?”汝南王不解,面上透出忧色。
“是!请您密信大哥携几名身手敏捷的手下暗中将神策、京畿两军总统领掳劫,逼他们交出两军兵符,如若不从,以其家人相要挟,如若还要不从,唯有斩杀,携二人人头号令两军!我立即修书一
封,着人暗中送往永平侯府上,请永平侯秦重帮忙,他常年在外领兵,手上定有不少能人异士,若能得他襄助,情势即有可能逆转。”
“好!只是秦重那里。”
“来不及想太多,?云唯有赌上一把,赌他心中尚对云儿有情。”
骤然想起漓天颀,心中猛地一窒,一股冰冷酸涩直袭上胸口,牵动心底最薄弱的地方,百转千回。掌心狠狠攥紧,眼前一片恍惚,一切计划若是顺利,我们日后又将如何。
汝南王长子慕?景乃是守卫玄畿宫的五万御林军总教头,武功绝世,名动京城。御林军虽然归宣武帝直接掌控,却轻易调动不得。如今尚有魏相的二十万禁卫军在后头虎视眈眈,御林军若有风吹草动
,只怕皇上与太子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爹,云儿还要尽快潜回宫中,此刻宫门*,若是让守卫仁熙殿的禁卫士兵发现我已不在殿内,皇上与李公公恐将危险。”
“三日。三日后的子时便是你们动手的时刻,皇上将在子时之前于仁熙殿召见魏相。以魏相之狡猾多疑,必定带兵进宫。擒贼需先擒王,?云与皇上会在内殿尽力将他拖住,至于外面。
就全靠爹你们了。就算此次举事失败,?云也断然不会辱没汝南王的名声,请爹放心!”
夜幕渐沉,晶莹雪片絮絮直落,玄畿宫中万籁俱寂,皎皎深雪掩埋了一切,将这九重宫阙砌成了冰阶玉栏的世界。斜倚在窗下凝眸望向窗外风雪狂肆呼啸,心里头渐渐空落无着。夜色这样静好,大
片浓黑透出青紫,宫阙高远无际,仿佛再看不到尽头。
山河永寂,百代千年。再巍峨尊贵的皇城,再坚如盘石的宫门,墙倾壁塌不过只在顷刻之间罢了。
“这场雪下了很久了。”回眸,李亭海笼紧了貂绒衣袖轻轻走到我身边,一双倦怠眼眸死死盯向窗外,眸色深沉无波。走到了这一步,便是共同进退,生死相随的盟友了。如今无需多言,彼此
都很明白,即将面对的会是些什么。
“若是外头失败了。”
“没有失败!自古反逆无赦,纵有百死,亦不能恕其罪,此乃天命所归!不许再在皇上面前提及这两个字了!”我转头厉声斥责。
李亭海望着我悚然动容,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有太多理由可以反驳我,却选择了沉默。失败或是成功,又岂能由我控制?此刻唯一能够做的,只有漫漫等待。
心下黯然,却不由得自嘲一笑,苍白面颊浮起异样清辉,瞬间敛尽无痕。至少将他远远调离京城,避开了一切,不是么。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不至身受牵连,多好。
李亭海见我抿唇莫名轻笑,惊鸿一瞥下侧目怔怔望向窗外,面上有淡淡惆怅轻笼,眸底再也不能平静。
以宣武帝的口吻拟定圣旨,抬头,李亭海已僵成了雪人,只见他惶然垂眸,口中低声喃喃,“这样。能行么。”
辗转一笑,打断他的惶惶之语,抬眸盯紧了他,“待到事成之后,皇上自然会治我个假传圣旨之罪,又与你何干?”
转头看向榻上痴傻木讷的宣武帝,目中无尽锋锐一闪而逝。他早已经万念俱灭,直与槁木死灰无异。
今夜一战,但看无常宿命,尘埃落定了谁。
骄傲步伐沉沉踏近,我端坐在水墨丹青铺绘的素纱锦屏前温婉看向来人,唇边一点清丽笑容,炫惑了来人的眼瞳。皓腕凝雪,广袖添香,我微笑着轻轻拂过桌上一盘晶莹剔透的黑白子,有暗香淡淡
溢出,“青山不厌千杯醉,眼前唯消一局棋。皇上还在昏睡,与其空等着,魏相不如与我对弈一盘,权当指教晚辈,如何?”
魏相唇角微牵,绽开一抹深凉笑意,眸中却似鄙夷,冷冷拂袖落座。“皇上这么晚还召见我,不知有何要事?既然还在睡着,那我改日再来。”
“既是这么晚召您前来,自然有要紧事,魏相难道就不想知道皇上的传位诏书上改写的是谁的名字?”
“诏书在哪儿?”魏岚吃了一惊,猛然迫视我,眸中一丝犀利杀意一掠而过,“快说!在那里?”
“魏相不必着急,您既然已经来了,也不在乎多等这一时半刻,不是么。”
“哼!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含笑执起黑子从容落盘,开局落子天元,魏相见我直走攻势,唇角激起一抹讥诮,执起白子不屑落盘。一黑一白,一人割据一方,势均力敌。
耳畔更漏声声,时间一点一滴掠过,心神渐渐融进棋局,此间风云变幻,生杀予夺,外人无人能够懂得。子时未到,究竟能否改写眼前棋局,尚不得而知。
黑子以攻为守,白子以守为攻,大战一触即发,一场恶战就此开始。眼前似有狼烟滚滚,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两军瞬间对峙,浴血厮杀。双方各不相让,三十六计,计计精妙,直欲将对方逼入绝境
。魏相步步紧逼,锋芒尽露,白子玉色凌厉,长驱直入,狠狠咬住黑子阵脚抵死不放。
抬眸,只见一旁的李亭海,额角已渗出微汗,怀中抱着的云尾拂尘簌簌抖栗,似是再也不敢观下去。
一盏茶的功夫,棋面犬牙交错,营垒方正,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然而懂棋之人一眼便能看出,白子已然占尽上风,掠夺大片阵地,黑子重重被困,唯有一丝生机尚未断绝。
“此时认输,为时未晚。”魏相得意一笑,拈起一颗白子,砰然落盘。
执起黑子枕于颈项,凝思一会,终于摆上棋盘,唇角微扬,笑容如莲花绽放,“一局未了,胜负未分,魏相焉知黑子不能起死回生,反败为胜?”
“小儿狂妄,一会叫你输的心服口服!”
黑子转而奋力突围,张营砌垒,布阵行兵,一时风生水起,犹如神兵天助,渐渐突出重围。这一场劫,如生,则活;如死,则全军覆没。亦如此刻殿内殿外,情势莫名,变幻诡谲。
子时更漏即将敲响,眼前再无一丝犹疑退缩,黑子连连攻掠,招招狠厉,局面形势霎时逆转,眼见白子渐渐落了下风,黑子却在此时异军突起,除了收复大片失地,更将白子狠狠逼上了一条绝境。
最后一子犀利直落棋盘,白子再无任何反击之力,悻悻然落败。
敛袖坐正,含笑望向魏相,白色衣袂素冷,飘飘然如遗世独立。“都道世事如棋,一子错,满盘皆落索,魏相何至于将自己弄至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魏岚骇然一惊,面容扭曲,似是听出了些什么。
更漏呜咽,子时已到。远处宫门蓦地传来轰隆巨响,脚下大地隐隐颤抖。来了,终于等来了。李亭海潸然动容,哽噎出声,颊上有泪水滚滚滴落。
魏岚大惊失色,猛地自椅上跳起,然而眼前有道白影比他更快,衣袂翻飞间,飘然若举。一道刺目剑光凌厉破空,转瞬之间横陈于他的颈项,白色广袖迎风,垂落一地绝色锋芒。
“魏相,得罪了。”我反手持剑立于他身前,心中激荡万分。
“哼,你以为挟制了我,就能扭转这眼前的情势么?要知道此刻玄畿宫里遍布我的人,就算你杀了我,也逃不出眼前这道宫门,到最后,还不是死路一条?!”
我扑哧轻笑出声,“难道您觉得方才的那声巨响是他们自作主张自己弄出来的么?”
“你。”魏相霎时面色惨白,目中一片死灰。
“相爷,外头。外头有大队人马攻了进来,很多都是自己人。”一名带刀侍卫一身绒甲连滚带爬扑进殿门,面上惊恐交加,抬头看到眼前情景,更是骇得呆住。
“谁敢踏前一步,我立刻杀了他!”厉声呼斥下去,眸中冷厉骤然扫向随之奔涌而来的数名禁卫士兵,果然在他们脸上望见惊惧之色,一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个个举刀擎剑,一触即发,却谁都不敢
再走上前来。
“你足不出宫,竟能调动我二十万京畿禁卫,为什么?!”魏相声色俱厉,面有不甘,似是完全不敢相信。
“?云一介女流,只不过想了一个不正派的点子。着人暗中将两军统领掳劫,胁迫其交出兵符。至于?云出没出宫,魏相您并没有看到,不是么?”面上露出嗜血笑容,一把攥紧剑柄,眸中
杀气狠厉破空。
若不是你兴风作浪,我又何至于被宣武帝逼迫得男不男,女不女,到如今更加身不由己。不杀你,怎解我心头之耻!我恨宣武帝,更恨你!
然而我却不能亲手杀你。你是他嫡亲的舅父,是他血脉相通的亲人,我怎能不顾他的感受,怎能下得了手杀你,怎能?!
“栽在你姓项的手上,我魏岚死不瞑目!你别以为你已然赢了,你以为这局棋里就只有我一个么?哈哈哈。我做鬼也不会让你安宁,我会笑着在阴间等你,等你很快下来陪我,到时你们一家三
口团聚,一起来陪我。哈哈哈。”魏相已然癫狂如魔,目色血红,笑声凄厉若狂,分外狰狞可怖。
我冷冷一笑,倾身在他颈边悄然耳语,再起身时果然见他怔在原地,面上再无一丝血色,容颜扭曲变形,凄厉痛叫出声,“不可能!不可能没有死!这绝不可能!狗皇帝,你竟如此对我,我要杀了
你。”
“噗”的一声,未及我回神,手中长剑骤地被人按住,更许力狠狠划过魏相颈间,有鲜血猛然溅上我雪白的衣襟,颊上亦染上点点猩红。
我霍然抬眸望向魏相,只见他手捂脖颈,腥热鲜血自他指间汩汩流出,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看我,目中既有不甘,更有强烈恨意,让我只觉遍体生寒。
不过片刻功夫,他已颓然倒地,浑身僵硬,再也没有任何生息。
手腕一软,剑柄脱手,白光如练,啷坠地。我缓缓转过身去,呼吸浊重,眼底幽暗如晦。
琉璃灯火在他脸上映出影影绰绰浅色光影,照入他眼眸中,如霜似箭。宣武帝靠在椅旁,以手支撑虚弱身躯,面上犹有狠厉杀气尚未褪尽,先前一应木讷痴傻尽皆消失不见。
眼前,赫然还是当初那个盛气凌人,霸气狠绝的圣朝宣武皇帝。
“为人君者,最忌心软。朕不杀他,日后必被他所杀!”犀利语气传入耳畔,让我霎时寒意彻骨,惶然咬紧牙关,再也无话可说。
一众人望见眼前血腥一幕,悚然惊呆,李亭海更是吓得蹲伏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宣武帝抬头与我相视,目中复杂莫名,隐隐有锋芒一掠而过。我却无惧抬眸回望他,面上同样冷漠肃杀,不曾眨一下眼睫。
先前那一刻,我想我是真的恨着,任由他扣住我的手腕,执着森寒剑锋狠狠划破魏岚的颈项。
只是那个时候,是我杀了他,抑或是宣武帝杀了他。还有什么分别么。
一声闷咳传至耳畔,宣武帝脸色雪清,冷汗如雨簌簌而下,撑在椅背上的手蓦地收紧,隐隐颤栗,似是强自压抑病痛。李亭海忙起身上前将他扶回榻上,方才挥手干练一剑,俨然用尽了他全身的力
气,此刻再也无力支撑,猝然倾倒。
转身冷冷望向门前一众尚自惊惶呆怔的禁卫军,薄唇绽开一抹凌厉笑意,“你们还待如何?”
身后,熊熊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大半宫阙,随之而来的,是奇异如潮水般的声响。眼见援军即将攻到殿前,数十名禁卫军面面相觑,目中忧急,踌躇半晌,终于一一抛下手中兵刃,黑压压跪倒一
片,刀剑铿锵声响霎时不绝于耳。
“小的们愿意誓死效忠皇上!”
清冷立于檐下,微微靠上朱红门栏。衣带临风,白衣若水,裙边袖角荡开层层波澜,衬得容颜清华出尘。抬眸望向渐渐逼近如潮水一般的喊杀声传来的方向,有刺目火光狠狠劈开天幕,映亮眼底冰
寒胜雪。
眼角余光突然觉出殿旁转角有人影浮动,冷冷上前一步,厉声斥道,“是谁躲在哪里?还不出来!”
人影稍稍犹疑,良久,还是自转角步出,渐行渐近。魏皇后一身青衣曳地,鬓发高绾,容颜苍白,手执佛珠,口中喃喃,昂首从黑暗里缓缓走来。
心中一颤,忙不着声色,低眸颌首而笑,“皇后娘娘。”
她不说话,脚步轻缓,淡淡走近,近到我能感觉有她的温凉气息拂过面颊,昔日那双霸气十足的凤眼,此刻牢牢盯紧了我,目中早已敛去一切,平静无波。
猛然间,她以纤长手指触碰我的面颊,指骨冰凉透心,颊上如被锋利芒刺悄然划过,瞬间凝冻无痕。
指尖再缩回时,霍然沾上一点刺目猩红,她低眸望向染血的玉指,唇角轻扬,绽开一抹诡异笑容,“很好。很好。”
“娘娘。”我怔怔望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身后魏相的尸身已被一袭白布所覆盖,方才惨烈的一幕,早已如烟云逝。
她依旧抿紧了唇,低眸再瞧一眼指尖的猩红,青衣广袖如瀑垂落,霎时掩去一切。转身欲要离开,脚步却停了一停,侧首冷冷盯紧我,眸中清定,竟是什么心绪也瞧不出来,诡异莫名。
离去的刹那,我却分明在她眼底望见一抹幽暗光芒闪烁,似是早已洞悉一切,端的让人只觉彻骨冰寒。
青衣萧索无情,带着烈焰焚身的伤痛与决绝,凄冷伶仃而去,渐渐消失在了苍茫白雪之中。
眼前一片模糊,铺天盖地的银白雪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惟觉头晕目眩,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眼,却有凛冽刺痛猛地袭上心头,黑暗瞬间袭来,身旁再无任何支撑。
“?云姑娘。”急迫忧切的嗓音,却深沉莫名,熟悉莫名。下一秒,我已倚进一个宽厚的胸膛。
缓缓抬头,终于看清他的面容。
蓦地抽身挣脱开去,不期然自他眼中望见黯然失落眸光,我强自支撑,抬眸淡淡一笑,“秦公子,?云替皇上多谢你拼死救驾之恩。”
敛襟盈盈拜倒,再抬头时天旋地转,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倒下去。昏迷前的一瞬,看见秦重惊呼一声,抢身上前将我一把扶住,揽在怀中,目中情意掠动,关切弥漫。
无情不若有情苦,黯然伤魂处,最道相思无益。
曙光熹微,雪初霁晴。晨色透过茜影窗纱细密洒落在我脸上,长睫微颤,缓缓睁眼,勉强看清了眼前立着的一众人影。一丝倦怠笑容,凝在颊边,“你们都在。”
“云儿,你觉得怎样?”汝南王亲自上前扶我坐起,突然抬袖替我拂开额前散发,眉目慈祥,举止温恭。我微微一愣,面上一红,忙侧头避开。
“这里是。”转头望向四周精致摆设,心中略微起疑,难道我还在宫里么?
“?云姑娘,咱家这里给你跪下了。”李亭海红着眼,疾步走上前来,俯身就要拜倒。
我大吃一惊,忙欲下床扶他,心口却在此时蓦地一痛,一股腥甜直冲上喉头,唇齿之间霎时溢满锈味血腥。
眼前的一切似真似幻,恍如梦境。魏相濒死的一幕猛然闪现在我脑中,那双恨意凛然的眼睛让我的脸色刷地惨白,胸中寒意陡生。
是我杀了他,是我亲手挥剑划破他的颈项,任他的鲜血喷溅在我的脸上,身上。而我,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无动于衷。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低声喃喃,面上依旧平静,眉睫低垂,掩去苦痛,“为什么?”
李亭海微一愣怔,抬头呆呆看我,以为我在问他,蹙眉答道,“若不是?云姑娘,皇上昨夜恐怕。”
“别说了!”咬牙冷冷打断他,侧头避开一众目光。心上的疼痛仿佛比哪一次都重,伴着一股钻心蚀骨的冰寒之气,让我的脸色惨白到近乎透明。
从不曾真的想要夺他的性命,然而却还是身不由己。宣武帝,他将一切隐藏得太好,我从不知道他那痴傻木讷的表象下竟然隐藏着这般残暴的戾气,让我措手不及。
要怎样对漓天颀解释。
心痛闭目,一时只觉万事皆休,满目成灰。
沉默,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锦绣枕上,清颜染雪。良久,终是轻轻开口,目色虚浮,淡淡落向远处,“皇上没事了吧?”
“皇上无甚大碍,在太医的照料下已经好了很多,只不过。”李亭海转头望向汝南王及身边一众随侍,面带难色,似有难言之隐。
汝南王本就极为擅长察言观色,见此情形,忙挥手遣散身边一干医侍随从,自己也静静退了出去。一室里瞬间便只剩了我们两个人。
“皇上已经拟好了赐婚圣旨,此刻正按压在手上不放,就为了。为了。”
抬眸冷冷一笑,目中掠过苍凉酸楚,唇角浮起一丝鄙薄,“为了他的兵权,他的江山?!我当然懂。他叫你来,不也仅仅是为了这层意思么,到头来,还是得由我来出面,为他取回所有。
酬劳便是我日后的幸福,不是么。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太过精细,把每个人都牵扯进去,却能让自己悠然置身事外,不愧为一朝君主,?云佩服之至。”
犀利笑意渐渐绽放开来。明明刹那芳华,笑靥如花,却是玉颜冰色,悲烈决绝。看在李亭海眼里,不由得暗暗一颤,再也无言以对。
不日,漓天颀率领圣朝大军凯旋回京,五十万兵马悉数于城外八十瑞安营驻扎,等候朝中旨意。彼时,距离宫中那场惨烈的杀戮,已整整过去了一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