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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来迟一步,令陛下忧心了。”自怀中抽出降书,恭敬递向身前,之后深深俯首,闭目不言。偏殿中燃着凝神定气的安息香,夹杂浓重的药味,暗香沉沉。

“你起来吧。朕终于等到了。李亭海,替朕研磨,朕要拟旨。”

宣武帝自榻上吃力地撑起身子,我连忙撤跪,与李亭海一左一右轻轻将他扶下龙塌,被我抓在掌心的一只手腕竟已瘦至见骨,触者惊心。

“朕念,你来下笔。”语毕,宣武帝将金册与一只紫玉狼毫笔推到我身前,随即仰面靠向椅背,目光透空定定看我,幽深变幻。

“诏曰。皇太子澈大败突厥。可汗慑于圣朝天威,遣使呈递降书。上命文武百官初八出锦阳门,郊迎太子荣返。自王公以下官员,夹道跪迎。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毫锋行墨走势凌厉,一时间下笔如行云流水,收放自如。其间悄然抬眸,宣武帝始终一脸深沉地静静看我,眸中却是喜忧莫辨。眼前这个身着锦绣寝袍,形容憔悴的老者,与我脑海里那个正值盛年

,意气风发的宣武帝,已然判若两人。

“皇上。”我将手中御笔轻轻搁在案上,开口想说什么,却见宣武帝闭目摇头打断我,似是倦极。

半晌,方见他从沉思中幽幽醒转,再看我时,目光陡然锋锐,“京郊二十万京畿禁卫这几日倒是平静得很。可他们只不知朕虽病着,却把一切都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心里。表面越是平静便

越是不寻常,这道理朕还清楚的很。以为将朕身边心腹之人逐一架空,便可为所欲为了么?哼。朕的眼睛还没有瞎!”

宣武帝深眸微阖看向身前,像是自言自语。我垂首默默站着,并不敢开口打断他。

“母后不可。”殿外一个声音骤地响起。回眸看时,却是魏皇后在数名宫人的簇拥下,急匆匆迈进殿来,身后跟着一脸戾气目透寒光的漓天颀。

我与他只目光交错一眼,便匆忙俯身跪倒在地上,随即将头深深埋起。

“臣妾只是走开了一会儿,皇上怎么就起身了,快让臣妾扶您回去躺下。”魏皇后虽然来时形色匆匆,声音却依旧保持冷静,“李亭海!李亭海呢?这该死的奴才,竟不好好待在殿中伺候皇上。”

“不用喊了,朕已经命他前往栖凤台宣诏去了。”宣武帝冷冷开口,也不看她。

“宣诏?宣什么诏?”魏皇后闻言猛地一惊,脱口之后方才发觉自己失言,忙讪讪道,“皇上现在还在病中,朝堂上的事便交由大臣们处理去罢。”说着,竟转身径直朝我走来。烟霞罗裙满缀

刺绣金丝牡丹,铺翠凤翅长裾窸窣曳地,转瞬已到了我的眼前。

“你这贱婢,明知皇上龙体违和,竟然不加以阻止,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当得起么?来人!将这贱婢拖进浣衣署严加惩治!”

心下一颤,仍是敛眉深深跪着,如墨青丝披散双肩,掩住大半面容。须臾之间便将失言之过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深宫之中,云谲波诡,从来都是不见血的沙场,此间修为,想必魏皇后早已经登峰造

极。如今更是盛气凌人,于殿中肆意呼喝,竟似完全不把宣武帝放在眼中,何等的嚣张。

身后两名宫人应声上前,一左一右将我钳住,待要狠狠拖起。我心中紧窒,额头微汗,倒不是害怕被送进浣衣署经受折磨,而是担心此刻身份暴露,若是被魏皇后知悉我原为女子的真相,只怕玄畿

宫中又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住手!”

我霍然抬眸,目光直落入一双深眸里去。这双眼,就是这双眼,长乐坊中惊掠我清眸,太极殿上震摄我心魂,薄凉山中洞彻我生死,长洲城外包容我悲欢。此刻这双眼,敛去往昔的邪魅冷厉与

肃杀清寒,愈发如流水般明澈柔和,予我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安心。

四目相对,痴缠胶着。

世人皆道颀王冷心,枕边如花女子无数,从来他只以绝色的眸惑人,轻易的便劫心掠情,他也不过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任这世间女子为其肝肠寸断,裂肺撕心,他却从不心软。二殿下漓天

颀,永远都是一身白衣卓绝,眉目无情。

然而这一刻,我们眼中只有彼此,再无其他,天地一片通明。管它什么多情还是冷心,此刻他一双眼亮的灼人,映着琉璃宫灯,清晰照出我的影子,而我的眼里,只怕也全是他一个人的影子。

身前有人蓦地倒抽一口冷气,凌厉嗓音倏忽破空而至,“本宫认得你。你竟是项逸儒的独子项晓清!”

深吸一口气,我偏头看她,墨发纷纷洒落双肩,衬得面颊一点血色也无,看向她的一双眸子却极亮,极清,“是我。皇后娘娘好眼力。”

魏皇后怔怔睨我,忽然扬眉一笑,她笑得温婉,眼里却满覆阴毒,伸出纤长玉指轻轻向我勾来,“快快。把她的袖子捋起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话音刚落,两名宫人一把将我架起,“哧”的一声,轻罗广袖长长裂开一半,一截雪白的肩膀霎时裸露在了众人眼前,玉臂之上一点殷红赫然入目,红得晃眼。

虽然爹自幼拿我当男孩子教养,这“壁宫砂”却是不离不弃,陪伴了我整整一十八年。自从发现它的存在,这一记朱砂便成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一点痛,丝丝怅惘终日相伴,如影随形。

“有趣。有趣得紧。”魏皇后凤瞳转辉,美目流波,直直迫向宣武帝,“皇上,这可是欺君罔上的罪过呢,依律。是要诛九族的。”

自始至终媚笑如丝,语声柔若春水,只无人不晓这当中的咄咄逼人。

“淮贞。够了。”宣武帝面色平静,目光幽深,冷然开口,直呼皇后闺名,“你要的。朕都给了。仍不能令你满足么。放手吧。”

“朕给了你偌大的后宫,让你的兄长在太极殿里一人之下众人之上,难道。你还要让朕将这锦绣江山也拱手送给你们魏家么?”

魏皇后蓦地惊住,所有人都惊住。

他一语道破玄机,她咬唇倔强挺立。

月冷,风寒,人悸。

殿外夜色深沉,更漏声远远传来,如此良夜,却潜伏着无数汹涌暗潮,隐隐惊心动魄。

“你们都给朕看清楚了,这殿上没有项国公的独子,没有忠靖侯项晓清。忠靖侯。已战死在千里外的战场上了。”

什么?!我霍然抬眸,心神俱震,一时之间,已然惊骇到了极致。宣武帝依旧盯着我漠然而语,面上清寂,无波无澜。他说,项晓清死在了战场上,那么我呢?我又是谁?他对皇后一语中的,毫无

避忌,向我宣示死讯,轻描淡写,为什么。这般庞大深远的棋局被他举手之间搅动得风云翻覆,仿佛我先前所见的一切皆为错觉,他仍然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握天下生杀予夺大权的宣武。

“项国公一生为朕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其子年少英勇,为国捐躯。朕要将他们一家好好厚葬在一起,太子荣归之后,朕要免朝三日,百官素服凭吊,以念其德。”

迎着他深不可测的目光,我只觉得全身泛起寒意。

“皇上。她明明就是。”魏皇后终于咬牙开了口,她不甘心,绝不甘心,皇上对项氏一家恩宠至极,不过是为了想打压魏氏一族。就算你让本宫权倾六宫,那又如何?他日漓天澈登基终成

大统时,魏氏一族哪里还有立足之地,本宫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不能!

“住口!”宣武帝拍案而起,凛然大怒,“朕给了你机会。方才的话,朕不想再说第二次!从现在起,滚回你的皇后寝宫,不许踏出一步!你们这些奴才都听好了,若是让朕发现皇后寝宫有人

向外散播一丝谣言,休怪朕再不念旧情,这皇后之位,朕可以给你们主子,亦能够收回!”

犹如一道惊电劈落,皇后身边侍女宫人瞬间跪伏一地,个个俯首颤栗,唯有皇后一人依然倔强孤立在殿中央,脸色惨白,目有不甘,摆出决绝姿态。

“去吧淮贞。”宣武帝望向她,语声终是温软下来,“朕的澈儿就在锦阳门外,你心中明白,朕不想做得太绝。你始终还是朕的皇后。朕曾经宠爱的女人。”

曾经宠爱的女人。只是曾经么?魏皇后凄眸一笑,容色青白,行止风度却依旧娴雅,只些微踉跄着后退几步,怔怔望定宣武帝,“臣妾告退。”语声清寂无波,转身许许然离开。自始至终

只昂首挺胸,从来都是高傲倔强的女子,又怎肯轻易低头让步?

宫人俯首躬身,裙裾窸窣,匆匆退去。一室里转瞬之间便只剩了我们三人,四下周围静得窒人,惟觉夜幕愈加深沉。

我捂着肩膀跪坐在冰凉刺骨的玄砖上,垂眸陷入苦思迷离。肩上忽而一暖,怅然抬眸,漓天颀不知从何处扯来堇色素纱掩住我碎裂的衣袖,随即将我从地上轻轻扶起。刚一起身,天旋地转,一股浓

郁腥甜直撞上胸口,眼前一黑,我猛地攀住他肩膀,体内剧痛一波一波扩散开来,暗暗运气强自抑制,却止不住这浑身的颤抖。

“你怎么了?”漓天颀将我紧紧拥在怀中,声音忧急。忍痛抬头,宣武帝亦大步向我走来,目露惊疑。

我轻缓一口气,强自镇定,淡淡一笑,“没事。只是毒发。忍过就好。”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体内立时如火焚烧,身体发肤却如坠冰窖,痛楚转瞬之间已到达两重极致,直令人不欲求生。

“太医。快传太医。”宣武帝冲殿外厉声大喊。

我忙摇头,侧目看向漓天颀,却见他目中杀意如霜如刃,夹杂深厚无边的迷乱与揪心。心头一暖,痛楚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唇角倏尔轻扬,我的眼底亮起一簇坚定光彩,“一会猛击我颈后的风池穴

。待这疼痛一过,我便就没事了。”

含笑任他紧紧将我搂在胸前,漓天颀的修眉紧蹙,目光灼灼,良久,一双绝色的眸子里竟渐渐生出癫狂。

我吃力地伸手,颤抖着轻抚他纠结的眉头,这个人,还是那个眉目无情,邪魅凛寒的漓天颀么?

若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抛开身后所有,一切只从此刻开始,我们又会怎样?

罢了罢了,世事险恶如棋,你我只能身不由己。

惟愿长醉眼前,无边渊孽,终归情浓。

“动手!”

再次睁开眼睛,胸口些微刺痛,毒发确是已经过去了。抬眸望去,床头一弯玉钩,绯色烟罗素帏轻垂眼前,微风拂来,玉钩珠帘次第相击,清脆入耳。

我霍然清醒,起身一把掀开纱帐。眼前朱阁绿窗,帘卷流苏,铜镜妆奁,锦绣团簇。分明是女儿家闺房,却又完全不似宫中布置。我心下疑惑,这里是。

垂帘动,珠玉簌簌碰撞,有细碎脚步声渐渐转入内室。我凝眸望去,一个圆脸大眼的姑娘,一身淡衣素帛侍女装扮,手捧一盒瓶瓶罐罐,正轻悄悄走进门来。转头见我一身白衣无声无息立在床前,

似是吃了一惊,踉跄着退后两步,差点骇叫出声,忙提袖掩唇捂住。

“小姐。原来是您,吓了我一跳。”圆脸侍女定了定神,方才看出是我,曲膝欠了欠身,将手中物什一一摆上桌子,随后缓步来到我身边,将我扶至桌前坐下。举止言谈,仿如一气呵成,

竟似对我极为熟悉,让我一时眩然迷惑。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姐,您怎么病胡涂了?我是小桃,您的贴身婢女呀。这里是慕府,是小姐您的家。”

家?心中突然一震,胸口剧烈起伏,我猛地起身,厉声开口问她,“家?我的家?你胡说些什么!我哪里来的这样一个家?”

被漓天颀击昏以前我明明还在凌元阁中,再醒来时,便躺进了这个陌生的房间,身边有人口口声声唤我作小姐,甚至告诉我这里便是我的家,难不成之前我毒发身亡,这会子又穿越了一回。这

念头乍一浮现,冷汗立出,我竟慌了神。

不会的,方才醒时,胸口的刺痛告诉我,身上的毒还如影随形,随时可能再次复发,所以我并没有死,更没有再次穿越。狠咬住唇,我竭力镇定,强压下心头无数纷乱的念头。到这一步,生死已不

足惧,还有什么可值得惶惑?

“她说得没错,这里的确是你的家。”身后有人低沉开口,我一怔,霍然转身。

浓眉飞扬,深目薄唇,面如斧削,不怒自威。虽然陌生,却隐约好像在哪里见过。

“您是。”

“汝南王慕夕肇。这般好忘事么?你我在朝堂之上好歹还见过几面。”来人轻声调侃,虽是与爹相同的年纪,却显得更为年轻干练。

慕家世代文臣,祖上多被封侯拜相。这慕夕肇官拜从一品大学士,为宰辅重臣,兼任太子少傅,宣武八年进封汝南王。爹生前朝中文武重臣分为两派,爹与魏相明争暗斗势不两立时,汝南王便是其

中为数不多始终保持中立的一个。是以爹与他相交甚浅,我在朝堂之上也从未与他有过交集,故此印象不深。

“恕晓清愚钝,慕大人方才说这里是我的家,晓清不解,望慕大人赐教。”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项国公的儿子,亦不再是忠靖侯,你需记住,忠靖侯已战死沙场。如今的你,是我慕夕肇的*,汝南王府的三小姐慕?云。”

我望着他怔然无语,不过一夕之间,我便从项晓清变成了慕?云,从项国公的独子变成了汝南王的*。世事如棋,这棋却走得太快,叫我如何才能坚持下去?太子如今拥兵自重,权利日盛,已然自成

一派,完全可以单独与魏相抗衡,那么我的存在对宣武帝来说便不再重要,不是么?为什么眼下却给我安上这样一个身份?他究竟想拿我怎样?

“我知道你一时之间还难以接受,皇上做这样的决定自有他的用意,我们做臣子的从来都无从揣摩,只是你需得明白,他这样做,完全是为着你的将来考虑,更无任何害你之心,这些。你日后

自会慢慢清楚,不必我多说。项国公生前与我私交甚深,更曾有恩于慕家,只是表面上,我们不得不看似疏远。皆因我这人生性乖戾,向来不喜争名逐利,更不愿家人随我担惊受怕,是以朝堂之上不偏不帮,冷然作壁上观,只为远离险恶。”

听他在耳边侃侃而谈,我只是沉默,脑中始终混乱。我忽然记起,我是没有家的,自从爹娘去世,忠靖侯府不过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如今连这方寸之地也被人剥夺,天下之大,何处许我容身?

慕?云?!多么可笑。从此我便做一个规行矩步一笑繁春的大家闺秀么?一路苦苦支撑,换来的却是另一份莫可奈何。西域邪毒发作时,固然痛若蚀骨,世间却有另外一种伤,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静默片刻,我冷冷抬眸,神情淡漠,“我要进宫,求见皇上。”

“何时?”

“现在!”

小桃捧来数套崭新宫装,伺候我更衣梳洗,望着那明采华章的新衣,眉眼间只幽幽冷冷地清寂。小桃将宫衣朝服一一摊开在榻上,绯红,烟霞,海棠,璃彩。锦绣罗裳散发出流光异彩,灼灼烁目。指了指其中一件流岚色广袖长裾,示意小桃替我换上。

“小姐,这件会不会太冷了些?”

我摇摇头,仍是沉默。小桃轻叹一声,拿来细心替我着装。

良久,望向镜中,长裾云裳,斜插步摇,铮铮环佩,淡淡匀妆。瞧了瞧镜中的自己,怔了一怔,伸手拔下步摇丢在奁前,随意拿起一只玉簪松松绾在了云髻上,长发散披,如黑色丝缎自两肩垂下。

镜中人素衣曳地,云鬓雪肤,唇上绽开一丝轻笑,绝色倾城,只是眸中清寒,面色无波,周身冷意隐隐直叫人哆嗦。

慕夕肇负手立于庭中,已然等候了许久。见我一身素净妆扮娉娉袅袅走出,长裾曳地,衣带当风,人似雪砌,貌若凝琼,初时面上微一愣怔,而后唇角微牵,露出一抹赞赏的笑意,“不愧为项相的女儿。”

我轻轻点头示敬,抿唇不语,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从此以往,眼前这风骨清目标中年男子,便是我的父亲。

已近日暮时分,朱红油壁香车停在王府门口,小桃自我身后赶上前来,正欲伸手搀扶,眼前流岚轻盈,我已拂袖踏进车中。就算我是这府里的小姐,也不会是个动辄需要人保护的柔弱小姐。

慕夕肇策马行进在车前,一路无话。重重宫门洞开,香车直入宫禁。

一身藏蓝锦袍的李亭海携一众青衣宫人远远地候在仁熙殿前,竟似早已知晓我们要来。我刚一脚踏出油壁香车,他便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汝南王。慕小姐。皇上已等了你们好一会儿了

。”说着,目光在我脸上略停了停,隐隐深不可测。

宣武帝一身绛色常服坐在殿上,天色尚浅,殿中却早早燃起了宫灯,照得整个大殿灯火通明。

“臣慕夕肇,臣项晓清。叩见陛下。”咬紧了唇,依旧直呼原名,身旁汝南王蓦地一惊,无奈我的话已出口,他也只能心惊肉跳地躬身下去。

殿上良久无声,整个大殿似是瞬间陷入僵持的死寂。我深深俯首,掌心渗出微汗。

半晌,一声轻叹打破死寂,自头顶幽幽传来,“你这倔强性子若还不改,早晚会吃大亏。都起来吧。”

缓缓起身,我仰起头,竭力镇定与他对视。偌大的殿中只这三人,而三人皆知我此行的目的。宣武帝由始至终都欠我一句解释,我不过是在等他向我亲口证实,之后,再问上一句为什么。

“这是朕的决定,你也不必再问,既然皇后已经识破你的身份,朕也不想再替你隐瞒下去。更何况。纸是包不住火的,所谓众口难调,你的身份早晚有一天将大白于天下。到了那时,就算朕再有心保你,也无能为力了。眼下这样,反倒是你最好的选择。”

“既是人言可畏,皇上为何不真的赐臣一死,反正。晓清对陛下来说,已无任何可用之处了。不是么?”我挺直了脊背,缓缓开口,一字字说来,唇边勾起冷冷讥笑。

“谁说无用。”宣武帝直视我双眼,语声透寒。

他自殿上站起身来,缓缓迫近我,一字一句,一桩一件,如重锤狠狠击落我心尖。

耳畔语声掷地锵然,我却抿唇渐渐绽笑开来,一时笑得诡异,笑得清寒,笑得眸中冷厉,笑得脸上苍白。原来竟是这样,我却错得离谱,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