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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不懂五线谱,五音全不全也不确定…但是,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不只你一人会唱歌。”许诺言攥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她看着莉莉,清亮的眸中闪烁着一抹不肯服输的斗志。

“若你不信,不妨见识一下。”她最终落下这一句,便不再看向莉莉依然充满怀疑的眼,举步越过两人,朝着录音棚走去。

站在监控室里的两个人,各自怀揣不同心思。

方远面色无异,实则心里乐透了,还记得上回他用尽了办法,也没能二次耳闻诺言的歌声,没想到这出意外的闹剧竟会逼得她情愿主动献唱。

他凉凉地瞥了眼神情严肃的莉莉,又转回目光。

“诺言,选首歌…你拿手的。”这话显然是暴露了私心――他真的很想用事实向身边这个傲慢又无知的女人证明自己的眼光。

虽然这两个人,都是他亲自看中选定的,然而面对她们,他的感觉还是有所不同。

――他更愿坚信,许诺言才是一块未经雕琢,价值连城的瑰宝。

她未来的成就,将会是莉莉望尘莫及的。

许诺言并非头回进入录音室,却是首次站在“主角”的位置上。

她盯着眼前的麦克风,有些不适应感,可当视线掠过隔音玻璃的另一侧,触及到方远的满目期待,及莉莉貌似看好戏般的模样时,那一波微澜斗志,再次高涨起来。

“BorntoDie.”她思忖开口,道出歌名。

却令方远与莉莉同时一愣。

――这名字他们不陌生,因为就在下午乐队录制专辑的时候,休息间隙,莉莉曾坦言她最近爱上了这首歌。

且在乐队成员的鼓励声中,她还尝试着唱了一唱。

慵懒歌后LanaDelRey时而低哑古典,时而轻扬飘渺的声线,那种叫人着迷的惆怅又随性的演唱技巧,是很难被掌握,被模仿的。

当时听过莉莉唱腔之后的方远,还半玩笑半直白地点评:每当她想刻意地去展现“慵懒”,表达出来的总是明显的“风尘味”。

所以眼下,当许诺言点出了同一曲,他们很明白这意味什么――选择这样高难度的歌,且还是莉莉演绎失败的一首,要么是她傻头傻脑不自量力,要么,就是她有意挑衅――被冲动驱使的她,只想证明:莉莉无法唱好的歌曲,她可以完美驾驭。

“诺言,要开始了哦。”此时弥漫在方远心里的感觉,已不能单用一个“期待”形容,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与紧张相交杂的满涨感。

做出消声调整,按下一键,前奏开始。

许诺言垂眸深深呼吸,明白事到临头,已不容她退缩。

…Feetdon'tfailmenow我不再轻易跌倒,Takemetothefinishline我无暇顾及只要走到终点,Allmyheart,itbreakseverystepthatItake我的心,每走一步都会更显脆弱。

ButI'mhopingthatthegates可我还是报以希望,They'lltellmethatyou'remine你终会只属于我。

Walkingthroughthecitystreets穿梭于大街小巷,Isitbymistakeordesign?不知为何置身此处。

IfeelsoaloneonaFridaynight如此孤单的周末夜晚,Canyoumakeitfeellikehome,ifItellyouyou'remine若我说我只爱你,是否你会结束我的流离漂泊?…说话柔声细语的许诺言,唱起歌来嗓音明显降低很多,有着些许的沙哑,类似烟嗓的效果。

这种非技巧性,类似本能的表现,都是出乎意料地叫人惊*艳。

方远沉默凝眸,看着她僵硬的表情渐渐放松,演唱也逐步到达让他满意到震惊的程度,专注的眉目不自禁就流露出了笑容。

听着她的歌声,他脑中浮现的只有一个愈加清晰的画面――未来的某天,这个褪去青涩与胆怯的小女人,终能淡然自若地站在舞台之上,以歌声带给人灵魂的震颤。

“你觉得…怎么样?”歌曲临近尾声,方远才将贪恋的目光转到莉莉脸上。

眸光凛冽,唇边却有高深的笑意。

“对于像她这种具有天赋的外行人,我想五线谱认不认得,或是五音全不全之类,早就不算问题了,对吧?”他望着莉莉眼中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震撼,笑眯眯道,“觉得羡慕吗?要我说…别羡慕了,直接嫉妒好了。”

莉莉的嘴唇抖了抖,却没能说出什么来。

许诺言…那女人,怎能发出这样的声线,唱得出这首歌?一时间,震惊,不信,困惑,不甘与嫉妒,一并涌上心头,让她本是抱着会看许诺言出丑的笃定心态,急转逆下。

她望着方远,见到他眼中的冷漠傲然,明白这一回她是输了,输得彻底,面子里子一块丢了,连本钱都没捞回。

“事到如今你大概已经明白,我刚才与诺言究竟在谈论什么。”方远道,目光又蓦然冷下三分,“不过,我现在也开始好奇…你到底有什么事怕我知道?诺言的确没说,你敢告诉我吗?”这一句,让莉莉的脸色骤然变白。

方远盯着她不寻常的面色,直到歌曲结束。

瞥了眼录音室,却发现不知何时,许诺言已经离开。

“不管你做了什么,从现在起,我全当它没有发生过,不论是你那不敢见光的秘密,还是对待别人不应呈现的骄纵举止,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到。

脚踏实地的做好你的本分吧,你不比别人出色,你只能更努力。”方远说完,便急急离开了监控室,看样子是追许诺言去了。

只剩莉莉一人立在原地,望着他匆忙的背影,攥着双拳目光闪烁。

――他不追究她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这本是令人轻松的侥幸,然而她现在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深知:他不追问不探究,并非是他真的愿意原谅她,理解她,宽容她,爱护她。

而是,他现在要急着去找另外一个女人…他根本就没有兴致理会她。

……离开“方圆”,诺言一颗高悬而动荡的心,还没有平稳下来。

她一路茫然地走了很远,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绕回住处。

房门落锁,没开灯就直接上了床,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

静默中,眼泪这才流下来。

心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成功地以实际行动,向莉莉做出了反击,扞卫了尊严。

可她依然很难过,为着今天不该承受的猜测怀疑,恶状相向,也为着从今往后,她将不能再继续以员工身份留在“方圆”的事实――闹到这一步,莉莉或是无法再原谅她了吧?她也本就没有脸面,若无其事地再出现她面前。

好好的一份工作,就这么丢了。

从小到大,她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可生活回馈她的,却总是叫人失望的结果。

孤单的夜里,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

此时此刻,她好想念母亲,想念齐商,想念那个曾让她感到安全而温暖的家。

只是目前她唯一能够尽快得到的慰藉,只有一种。

黑暗中,她摸出手机,寻到齐商的电话。

怀着仅存的希望,播出了号码。

那一边响了很久,才终是被接通。

“诺言。”“齐商…”她艾艾地唤了声,不知为何一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心里更感酸楚,泪水流得更凶。

“你在哪里,还在工作么?”她努力控制自己,让声音听来没有异常。

“是啊,前几天的风波终于告一段落,后续还有些事需要处理。”齐商语气透着些许的疲惫,可对她说话,还是满覆耐性与温和。

“你今天可不可以提前下班…我想你…”她将心里那一点渴求讲出口,捂了捂唇,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是真的很想念他,想念他眼尾眉梢的温暖,他宽阔的怀抱,那个有着他气息存在的家,以及在他身边时,她心里弥漫的安稳感。

诺言,你让我的内心安稳。

――犹记得,那一天,他亲口对她这样说。

而此时,她才终是明白这一句背后,是怎样的含义,怎样的一种丝缕连绵的感情。

“我也想你。”齐商顿了顿,声音听着像在笑。

“不过暂时我还脱不开身,一会儿还有个会议,忙到很晚也说不定。”“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你先休息。

我明天早点下班去接你,怎么样?”原来…他不能来。

在她这样需要他的时候。

许诺言咬住下唇,难掩心中失望。

“诺言?”许久没有等到她的回应,齐商疑惑轻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没有的。”许诺言深呼吸,勉强忍住,不让自己情绪崩溃,“我就是…很想你,既然你在忙,那就继续吧,我没什么事,真的。”说完,她先挂了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变暗,她的整个世界似乎都跟着静寂下来。

内心寒冷,孤立无援,不见一丝光亮。

昏沉中,门铃似乎在响。

许诺言茫然地坐起,缓了好久才回神,确定这阵音乐并非来自梦境。

打开台灯,床头时钟显示,她不知不觉睡了一个多小时。

这个时间,谁来了?…齐商吗?!脑子瞬间清明,她跌撞地下床走到门边。

“谁?”她问,听着门外传来的另一抹不在期待的声音,“方远。”老板?许诺言犹豫着开门,看着方远站在门口,不知去过哪里,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颈间的领带已经扯下拎在手里,衬衫扣子解开两颗,发丝微地凌乱,倒也呈现出平日不太常见的狂*野不羁。

“我找了你很久。”方远见到许诺言的那一刻,先是一阵心痛――她左眼那块明显的淤肿,还未消退。

“…找我?”许诺言不明就里。

“是啊,你从录音室离开,直接回到这里了吗?没有吧?打你的电话,又不接。”许诺言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离开录音室之后,她的确没有直接返回住处,而是游魂似的东游西逛,一个人沿着马路走了很久。

方远的电话,因为彼时她心里的气闷而被统统无视了。

“这么晚了,老板有事吗?”她问,轻轻移开视线。

“已经睡了?”方远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完整穿着,又道,“不请我进去坐坐?”未等她做出反应,方远大大方方地直接进入。

“要喝什么吗?”许诺言跟在他后面。

人已经进来了,她自然不会太失礼。

“不了,我只是看看你。”方远随手将领带丢在就近的床边,回过身看住许诺言一张狼狈的脸,“你好些没?冷敷过没有,怎么看起来肿得更高了?”他声音低柔,有着掩饰不掉的怜惜。

“没事,随它去吧。”抬手摸了摸左眼尾,那一块的确比之前更肿,还残存些许的疼痛,“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人看到。”事已至此,她终归是不能再去“方圆”上班。

“其实我来,还想跟你道个歉。”方远沉默一下,又说,“我早该把你调离她身边。

本来打算,如果助理的工作不是很累,先让你还跟着她,以便学习更多的东西积累经验…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事。

是我的疏忽,诺言,我道歉。”“不,没你的事…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听到方远这话,许诺言连忙摆手,笑容却有苦涩。

路都是自己走的,不管遇到什么,都怨不得别人…只是此刻,她说是这么说,却也一时找不出自己错在哪里。

错在今天不该与莉莉发生争执?几天前不该一不小心,看到莉莉吸毒的事?不该来到“方圆”应聘助理的工作?还是…再将时间向前推,推到她离开齐家之前?或许她本就不该离家出走,出现在‘方圆’里,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多不甘,安分老实地守在齐家…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境地。

方远凝视许诺言半垂的眸,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却又被她这副迷茫又落寞的神情吸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