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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言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中,渐渐昏睡过去。

……在那以后,她开始一边忙于学业,一边照顾精神失常的母亲。

除此之外,还要常去齐家看望齐父。

即便无能为力,也希望能够尽量做点什么,为这从小就很疼爱她的长辈带来些许安慰。

或许,还是有着一丝希望的。

无论是两个家庭,还是她与齐商。

而倘若故事到此为止,倒也算不上什么天大的悲剧。

命运的残酷之处,便是往往喜欢把怯于反抗的人,推入永无翻身,万劫不复的地步。

许诺言万万都没有想到。

齐商的第二次回国,是为了参加弟弟的葬礼。

病情转好很快。

到了她的生日,许诺言百般央求,又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与测试,医生才终于允许她带着母亲回家度过那一天。

简单的生日午餐,只有母女二人。

母亲换上了新衣裙,笑起来的时候还像从前那样美好。

打开生日蛋糕盒子时,却发现店家忘记放蜡烛进去。

她安抚母亲等在家里,要出门去买蜡烛,告诉她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可当她返回,家中已经空无一人。

桌上的食物扫落在地,还有一只摔碎的相框,沾满了白色奶油。

破裂的玻璃下面,是一家三口曾经留下的幸福笑容。

许诺言惊惧地拼命奔跑,寻找,不知母亲是以着怎样的状态走出家门,又去了哪里。

直到齐父打来电话。

距离齐宅不远的那条路上,警车,救护车早已驶离,围观人群也正在散去,当许诺言苍白着脸抵达那里,就只看到路面上一滩触目惊心的红色血迹。

……停尸房里阴气沉沉,冰冷的金属床,雪白的布单。

死寂的气氛中,有人慢慢地走进来。

她知道他终于赶回来了,却不敢抬头去看。

只是垂着脸,红肿刺痛的眼睛盯着白布边缘,齐天露在外面的手指,青白的皮肤,早已失去温度与血色,失去了生命所有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很久很久的静默之后,齐商才开口。

嗓音沙哑,却又出奇地平静。

“是我妈妈…受了刺激,病症出现跑去你家…过马路,遇到疾行的车子…刚好被齐天看到…他救了她,可自己却…”如果可以,那一刻的许诺言,恨不能停止呼吸的人是她自己。

“他…什么时候走的?”他的声音更低,更浅。

像是在竭力控制情绪。

“昨天,凌晨3点…”她看着齐商缓慢迟疑地一点点掀开白布,当看到弟弟的脸时,他的手猛然一抖。

下一秒,就狠狠地把脸埋入齐天的胸口,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许诺言不敢说话,不敢哭泣,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害怕极了。

害怕去面对今后缺失齐天的生活,害怕类似的悲剧还会接连出现,直到完全覆灭两个家庭为止,更怕的则是…永远都不能,再见齐商的笑颜。

而事实证明,真的是这样。

那一天起,她再也没能看到齐商发自内心的欢喜。

……她的确是在正确的时间里,遇到了那个正确的人。

却经历了最糟糕的过程,与他走到一起。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拉回许诺言停驻过往的思绪。

转身看向墙面时钟,发现不知不觉,已在窗边呆站了两个小时。

这么晚了,又会是谁?双腿麻木僵直,一步步挪过去打开房门,讶异地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胸前闪亮的工作名牌上,赫然写着他是酒店的经理。

“晚安,齐太太,打扰了。”那人一脸无懈可击的笑容,彬彬有礼地对许诺言打招呼,出口的称呼让她一愣。

“真是非常抱歉,齐太太,之前实在不知是齐商先生的夫人大驾光临,招呼不周请您多多包涵。”“你――”许诺言想说什么,却见那经理朝着走廊招了下手,“快点送进来。”送什么?许诺言未等反应,就见一辆餐车进入视线,推到她房中。

“这是什么?”她瞠目地看着餐车上摆放精致而讲究的大小杯盘。

“齐先生刚刚有向店里打过电话,说您还未用过晚餐,希望我们尽快做出最好的准备。

齐太太,您满意吗?还需要什么,请尽管开口…”酒店经理一副有求必应的谦恭姿态,面对许诺言,放佛她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你说齐商…他打来电话?”想起两个小时前,他们失败的交谈,他说出的那些伤人的话…许诺言有些不敢相信。

不明白他怎会在愤怒离开之后,又突然做出这样关心的举动。

甚至也弄不清楚,他怎会具备这样的本事,只需一个电话,就能让人为她服务到这般地步。

“是的,是齐先生的吩咐。

我们也是万万没有料到,齐太太竟会赏面光临这里,实在是荣幸至极。”“不…我…谢谢你。”许诺言没将满心疑问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是犹豫着道了谢。

“那么,就不打扰您的用餐心情了,您房里的电话已经接通专线,我们随时等候您的吩咐。”经理带着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离开了。

许诺言关好房门走到餐车边,望着眼前这顿叹为观止的“大餐”,虽然搞不清来龙去脉,心下倒也已经分明:之前齐商独吞了她的晚餐…一只热狗。

这顿,该是补偿吧。

既来之则安之,生活已经如此惨淡,就不要再委屈自己的胃了。

拿起餐具,她捉摸着先从哪里开始,却一不小心,被餐刀不算锋利的刃划到拇指。

轻微的伤口,很快有红色渗透出来。

她望着缓慢凝聚的血珠,脑中一闪而过的却是多年前的那滩血,刺目地呈现在平坦笔直的路面上,那种场面所带来的震撼,她想忘也忘不掉。

忍住胃里的翻腾,她闭上眼吸住指头。

口中漫开清淡的腥气,再看伤口,只剩一抹浅浅的痕。

如同她的心,再过小心翼翼,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伤害与疼痛。

而眼下可以做出的选择,也同样只有两种――要么眼睁睁地看着温暖从内心深处逐渐流失,直到燃尽热情,放弃所有的希望,生如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