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说到底还是康熙自己的决定。
众臣也是被康熙这几年的喜怒不定给弄怕了,大家虽然私底下都有看好的下一任皇帝的人选,但是也没打算为此拼命。
因此康熙让纳福批阅奏折一事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
只是敦亲王府停了一年的年俸。
纳福的字迹出现在众臣的奏折之上的次数反而越来越多了。
不少人都开始正眼看这个颇为受宠的皇孙。
慕瑶将钮枯禄一族的三婶母送走,据说她还未出阁之前便和胤誐的额娘是手帕交,只是从前随着夫婿去了洛阳,如今才回来。
阿依莲示意其他人将桌上多余的那一套茶具端下去清洗,站立在慕瑶身旁,语气不忿地说道:
“福晋,我看她们不过是瞧着小主子在皇上面前得宠,便又眼巴巴地凑过来罢了。”
慕瑶微微颔首,她也是这个想法。
“无妨,纳福如今已经走入他们的视野,他们想要投诚虽然有些迟但是也并不过分。”
她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亮光,“更何况,钮枯禄一族到底底蕴深厚,也没有全然送人的道理。”
阿依莲撇撇嘴,到底因为如今的八福晋对钮枯禄一族都十分不满。
她看了一眼桌上打开的锦盒,红底金线捆着一支人参,“看这模样,这人参也不过七八十年,连百年人参都不是……”
慕瑶笑了一声,“你这是看她们不顺眼便挑理了,百年人参若是有,那家不是珍藏起来当做救命灵药不敢让旁人知晓半分?”
“拿出这个倒也算的上是大手笔了。”
阿依莲却不以为意,“若是没之前那回事倒是如此,可是既然得罪我们在前,如今又想讨好我们,这礼说破天去也是轻了。”
阿依莲反而来劝慕瑶,“福晋,您总不能因为不常往库房里走,反而将这些玩意当宝贝了。”
慕瑶被她说的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话?
她站起来走了两圈,她如今怀孕时间尚短,看着阿依莲说道:“反正如今情况为明,纳福那小子看起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但是到底年纪尚且,根基浅薄,日后想要做什么事总是要有人的,”
阿依莲皱着眉头问道:“福晋,我们的人手难道不够用吗?”
慕瑶笑的意味深长,“纳福如今是敦亲王世子,自然是够用的,但是日后呢?”
日后就不够用了吗?
阿依莲有些不解地看着慕瑶,如今十爷是亲王的爵位,但是打听消息的人手还不是她们培养出来的?
也没见不够用啊?
阿依莲压下心里的不解,一脸诚恳地说道:“福晋既然如此说了,若是她们下次再来,奴婢就对她们态度好些。”
慕瑶勾唇一笑,“起码不能再用白瓷碗给人上茶了。”
都是有身份的人,这样明白着送客不太好。
阿依莲闻言脸色有些涨红,她低头不敢看慕瑶。
谁让这是她吩咐下去的呢?
慕瑶拍拍她的手,然后便抬脚朝着屋外走去,看着尚且还是光秃秃的院子,忍不住感叹道:
“这修缮过后的府邸到底是没原来的好,总感觉像是去了一个新地方,一时之间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阿依莲跟在慕瑶身边,闻言笑道:“明明之前是福晋亲口说的这府邸住了十多年,这风景都看腻了,让人重新规划了府邸,怎么如今反而又不喜欢了?”
慕瑶一时之间有些词穷,她窘迫地瞪向阿依莲,“好啊!竟拿我打趣起来了!看打!”
慕瑶作势伸手便要去打她,然而阿依莲从小陪伴在身边,自然不会害怕,反而还伸长脖子挑衅地示意慕瑶。
慕瑶气极反笑,毫不客气地伸手掐住了阿依莲的侧脸,又揉捏了一把才说道:“再不管你,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阿依莲笑嘻嘻地岔开话题,“福晋,您说想要移栽一株葡萄藤,已经移栽好了,要不要去瞧瞧?”
慕瑶闻言起了兴趣,“如今移栽,想来再过一两个月便能吃上自己种的新鲜葡萄了。如今庄子上种植的,我总感觉有些酸涩。”
“福晋这会您可以放心了,让人挑的是津甜的品种,日后结葡萄了,您定然喜欢。”
慕瑶走到了那西北院墙处,看着那已经往架子上攀爬的葡萄藤有些欣喜,“看起来长势不错,就是容易引蚊虫,还是要让人注意一些才是。”
阿依莲自然应下。
胤誐晚间传了消息回来,说是要应诚亲王的约,今晚不回来用膳。
慕瑶得到消息之后和阿依莲对视一眼,两人露出一个默契的笑容,然后便让人将贺贺和元福叫来。
院子里很快便架起来烧烤架。
因为胤誐鼻子敏感的缘故,每回吃烧烤都需要避着他。
但是她素来也是一个好吃的,哪怕府上的厨子手中花样再多,还是比不过香喷喷的烧烤来的过瘾。
贺贺和元福两人都完美地继承了慕瑶的喜好。
但是一家子五口人,纳福常年在宫中回不来,总不好抛开胤誐一人,她们三人享用美食。
因此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胤誐每月出去自行解决晚饭两回,那时日便是她们母子三人吃烧烤的大好日子!
慕瑶在青菜叶子上刷上料汁,烤的叶子边缘微微焦黄便翻面,重复个两三回便是她最喜欢的口感了。
阿依莲则是在一旁忙活着烤各种肉片,经过特殊的料汁腌制过后的猪蹄、鸡腿、鸡翅、牛肉、羊肉……
贺贺也拿了几串香菇、玉米在翻动着,元福有洁癖,不喜欢靠近烧烤架,只是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时不时喝一点冰镇果汁解解馋。
等阿依莲的鸡腿烤好了,她便招呼着一旁的元福过来。
“二阿哥快来尝尝,小心烫。”
“多谢阿依莲姑姑。”元福接过阿依莲递来的小银盘,动作飞快地又去贺贺那里打劫了一些蔬菜串,弄的贺贺气恼不已,大骂元福是一个小懒鬼。
元福已经将东西吃下肚,才不管贺贺的骂声。
好在贺贺心胸宽广,只是偷偷给元福的调味碟里放了一大勺糖……
慕瑶发现了贺贺的小动作,扭头和阿依莲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等到元福又拿了一些烤肉准备回去美美享用的时候,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动了手脚,毫无防备地吃下了加糖的烤羊肉。
他呸了一声,将口中奇怪滋味的羊肉吐了出来。
听见耳边的笑声,立马抓住了罪魁祸首。
“是你!”
贺贺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骄矜地点点头,“没错!如果想要感谢我的话,就不用了。本格格不喜欢听人拍马屁。”
元福额头青筋直跳,但是也知道是自己‘动手’在先,没人会替他打抱不平,因此元福只能气恼地让人给他换一份调料来。
贺贺占了上风,便也不计较刚刚元福抢她烤的烤肉一事,反而亲亲热热地和元福分享起来。
慕瑶见状冲着阿依莲一挑眉,低声说道:“你看,我就说最后还是贺贺占上风。”
阿依莲又看了一眼两个小儿,一脸肉疼地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塞到慕瑶手中。
慕瑶美滋滋地收了起来。
即使她们两个哪个都不在乎这一两银子,但是获得这银子的过程却是极有趣味的。
阿依莲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地说道:“福晋,我们再猜一个。”
“就猜是谁先来给福晋送食物。”
慕瑶眨眨眼,欣然应允。
慕瑶淡淡说道:“我猜贺贺。”
阿依莲:“那奴婢继续猜二阿哥。”
慕瑶点点头,时不时和阿依莲分一分面前的东西,兴致上来只顾着这烤一点那烤一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能不能吃完。
甚至担心她们自己动手烤的不好,还另架了一个烧烤架让善于此道的人在一旁烤着。
偏偏烧烤这东西热的和冷的完全便是两样东西,因此满正院里的人人手一串了,桌子上还堆着高高的一叠烤串。
慕瑶和阿依莲两人等了半盏茶时间只等到贺贺过来搜刮她们这边的果汁,其他便是再也没有了。
这赌约竟然是她们两个都输了。
阿依莲噗嗤一笑,“倒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慕瑶也是点点头,思考了一番便得出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
她不喜欢别人矫情,在府上也不爱看那些让来让去的虚礼,贺贺和元福想来很是了解她的脾气。
她又一直在和阿依莲讲话,两个小的不过来也是正常的事情。
等众人都吃的个肚儿溜圆,慕瑶便让人在院子里点了熏香,也正好傍晚夜间风大,不到半个时辰这院子里的烧烤味便散了。
贺贺和元福拿了新制的蹴鞠球在外面空旷的地方你来我往的踢着。
这蹴鞠球用的是洗干净的猪膀胱,然后让人往里吹气,再用细麻绳缠绕一圈,表面在套上各色花纹的球套便制作好了。
轻轻一踢便能飞的极远,落在地上也能飞快弹起来。
再各自编上几位侍女和小太监,便成了两队,又在胳膊上系上红蓝两色的布巾用来简单区分自己的队友,球门也不同寻常,反而是各自区域树了一根高杆,上面焊了一个刚刚比球大一点的铁环。
只有将球踢进去那铁环才算是积一分,哪队先踢进去三球,哪队便赢了。
那铁环在高处又细小,本就进球不易,还有人在一旁拉扯着衣袖做干扰,更是困难。
因此每一回哪队赢了,另一队定然是不服气的,纷纷叫嚷着下回再来。
慕瑶淡定地喝着茶,听着院外传来的阵阵声音,悠闲自在,好不惬意。
一直到天色渐晚,贺贺和元福两队人也没分出一个胜负。
慕瑶听着她们两人吵吵闹闹地声音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再过半个月是不是就是她们两个的生辰了?”
阿依莲点点头,“算算时间,确实是只有小半月了。”
慕瑶放下茶杯揉了揉额头,“说起来这还是十岁整呢,按理来说是要大办的。”
阿依莲有些迟疑地问道:“福晋是不打算大办?”
慕瑶犹豫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再想想吧。”
原本贺贺和元福两个自从生下来好好请人入府热闹过的只有周岁宴,若是这十岁宴再和往常生辰一样庆祝似乎也不好。
阿依莲轻声问道:“福晋可是想着宫里的世子爷?”
慕瑶颔首,“纳福如今得他皇玛法的宠爱,还能帮忙批阅奏折,敦亲王府便应该安静一些以免牵连到纳福……”
但是,慕瑶脸上透露着犹豫,这样一来未免对贺贺和元福两个有失公平。
阿依莲:“不如和大格格与二阿哥说清楚,想来两位小主子是能够理解福晋您的难处的。”
慕瑶修长的时候摩挲着温热的茶杯杯壁,思虑半天却依旧是摇头,
“这也不行。元福没几日便要继续进宫读书了,这宫里其他的小阿哥总是会有一两个多嘴多舌的。”
阿依莲眉头皱起,不由得安慰道:“大格格和二阿哥都是心胸宽广之人。更何况二阿哥和世子感情一向不错,少时便喜欢黏着世子,如今进宫更是亲厚,福晋不应当为此发愁啊。”
“他们是亲兄弟不假,感情也不错,但是越是如此我这个做额娘的便要考虑更多,这世间总小人多,我可不想让元福和贺贺心里扎上一根刺。”
慕瑶话说的如此清晰,原本感觉没必要的阿依莲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说道:“不如和王爷商量一番?”
慕瑶轻笑一声,“这是自然,他们三个又不独独是我的孩子。他这个做阿玛的难道还想逃掉?想的美!”
阿依莲闻言也是笑着说道:“那福晋可要王爷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慕瑶眉眼含笑点头。
将烦恼的事情抛出去,她不就没烦恼了?
她真机智。
诚亲王这几年府上没有喜事,难得说是让几位兄弟聚一聚,众人倒是来齐了。
席间胤誐也喝了不少酒,他们外出作宴,席面上放的自然不可能是烈酒,但是想要不醉人也是不可能的。
五贝勒是最先倒下的,倒是十四贝子这个年纪最小的,反倒显示出一副好酒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