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冷天的儿，那两个傻子还笑哭起来了？”气煞他也！
北堂傲轻颦两道剑眉，将两唇抿撑撑一条不悦的细线：一柳金蟾之所好，不问他也知这两黄鼠狼在聊什么？除了那昨儿院子里惹得孙家某女爬墙的战妖精，还能聊谁呢？真正是妖后没当成，出来祸害宫外的狼们了。
“……”肖腾不敢说什么，却也眼圈红着，恨得牙痒痒：璟公主就那么美么？冻了一夜，天亮了还能提起又笑又哭的……果真是……果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他肖腾不就差了那么一些些？怎就成了昨日黄花了？
“指不定是聊到了昔日在白鹭书院时的趣事。”眼见二主子都脸色不善，北堂氏的近侍奉箭忙在后面打圆场。
“打圆场”？
两个男人皆在心里默默地用鼻尖暗暗冷哼出一股子不可言喻的怨气，然……台阶都给他们俩下了……
“说的也是，难得今日在外独聚，想来是想到了许多当日的趣事！”肖腾强打笑哄北堂氏欢喜，心里想得却是那白鹭镇最让他心梗的“一拿三”。
“趣事……”北堂氏冷冷一笑，“确实趣事不少！”此二人能干什么？走街串巷看民家俊男是真！
肖腾还能说什么？
人前最会掩饰自己不喜怒哀乐的北堂傲可一点也不把他肖腾当外人！
“不然，我去……”肖腾主动请缨表示要将墨儿招呼回来，但他人还没走出去一步，人反被北堂傲抬手挡住了去路：
“罢了，金蟾这一月来忙于春闱也没见心闲过一日，她们要多说说就多说说，不然等下了山，再想说点什么，只怕又有了顾忌！我们且去那边走走——
我有些话，趁着这当儿，也正好和你说说！”
北堂傲肃着脸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肖腾心一窒，赶紧碎步跟上。
旭日渐渐升高，不记是何时，就忽然跃过了那边的重峦叠嶂，开始灼灼攀升直上，山风依旧在山间呼号，然墨儿的眼则在柳金蟾指手画脚的侃侃而谈中，渐渐透出她不觉的异彩。
“富国就要强兵，家国不安，自然谈不上长治久安，没有长治久安，那么所有的惠民之策都是纸上谈兵。而强兵，就该有一支真正的职业军队。
我们大周而今还是农耕大国，我们的民众常年俯身农作，无论身形还是力量，说句咱们大周人都不爱的话——
咱们的兵还真都不及北戎西狄的老百姓会打仗，他们的百姓生在马背上，长在马背上，为了生存长年累月与狼斗、与鹰斗、与天斗，无论男女老少，个个站出来都是拉弓射箭的好手。而我们的兵呢？拿起锄头都是好手，可上了沙场，一个个……
不敢说个个是新手，但十个里面至少九个半是临阵磨枪，剩下半个会点功夫的也多是皮毛！
咱们的仗是怎么赢的？以十敌一，打得几乎全是人海战——
要想在战事上拔得先机，咱们大周就得有一支真正可以不断淘汰更新的精锐驻守边防，以不变应万变，可军费从哪儿出？
年年户部都喊穷，每年各地收来的税银又都花到哪里去了呢？
墨儿……你知不知道，历朝历代宫内每年单是花在宫人们胭脂水粉上的银子就是多少两？
你想过，为什么会如此吗？”柳金蟾说着笑看身后凝眉而思的墨儿。
“……”墨儿抬眼，她素来只读圣贤书，没事看一群人今天你斗我，明天我斗你，正所谓隔行如隔山，这户部兵部的事儿，她何曾了解这许多？就是她娘孙梅知道些什么，孙梅慎小慎微的性格，也断然不会轻易告诉涉世不深的她什么，不是？
“柳姐姐的意思？”您是怎么认为的呢？
孙墨儿转而问柳金蟾。
柳金蟾抿唇，欲言又止，再次回头看她脚下的重峦叠嶂：官场波谲云诡，今日的墨儿是否是昨日的墨儿？而明日的墨儿又会是今日的墨儿么？
柳金蟾心中有一盘很大很大的棋，大到可以颠覆这个王朝，改写这个在她看来已经老朽到可以更替的制度，但……
即使墨儿和她是一条心，也不到可以和盘托出的时候——墨儿毕竟是个古人，要想墨儿为她最终为她柳金蟾所用，就还需打磨，细细地、慢慢地打磨。
“还不可说，因为我们大周即使真有了这么一支军队，皇上也拨下专款养这支军队，我问你，谁能是让皇上用而不疑的人呢？”柳金蟾不答反问。
墨儿蹙眉，要说“而今大周非北堂家莫属”，然一思及“皇上用而不疑”数字，便又立刻静默不能言语了：
满朝文武都知道，北堂家因善战而位列八公之首，同样也因兵权在握，而数度被两代帝王视为眼中钉，几次三番欲除之后快……
但除了北堂家……谁还能统领三军，不仅让满朝文武臣服，还能令帝王高枕无忧？
答案……
“除了自己，我想，即使亲生儿女也不可信吧？”柳金蟾笑墨儿冥思苦想的样子。
“呃……也许皇太女……”墨儿要试图假设一个人来，却即刻就被笑意扩大的柳金蟾笑没了音。
“墨儿啊墨儿，你还真是天真——若皇上真信任太女如东宫一派那么坚定，那么北堂家为何迄今还掌握着京城另一半的兵权？”
柳金蟾一句话惊得墨儿瞬间瞪大了眼：“你是说？”皇上也并未如她表现的那般全然信任皇太女？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要你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思考这个看似一边倒的问题。”柳金蟾摇了摇手中的桃花枝，“要想一直站在这制高点，就得不断平衡时刻加强或者削弱这下方的各种势力——
墨儿，你钓过螃蟹吗？”
“钓螃蟹？”墨儿更蒙了。
“等天气转暖了，我们去那边山脚下钓螃蟹吧！”柳金蟾左顾言他地忽然指着那边的山间小溪提出新的邀约。
墨儿却更糊涂了：“柳姐姐，你到底什么意思？”别突然拐弯好不好——关键还是这种毫无典故可依循的“钓螃蟹”——
钓螃蟹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