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鑫儿爹去了后,她真就跟小穷神附体般,做什么赔什么,就连回家决定下个地,都有本事遇上大旱年:
“鑫儿啊,咱们家又要没米下锅了,你倒是想点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还能想什么办法?
鑫儿自问自己怎么也算半个读书人吧,可没功名,她真就什么都不是,力气活干不了,叫人读书识字吧,她连个秀才都不算,谁愿意花钱请她当先生?枉她自认一身学问,比起那乡下的私塾先生可是强了十倍不止,但没有功名,她说她师承大状元,人家看她这光景,又有谁会信呢?
“我看你也能写几个字儿,不如……你求求你那个爹,给你找份事儿做?就是给人写状纸,好歹也能当个状师啊?”
馨儿娘抠了半日脑袋,忽然就想出这么一个差事来。
鑫儿低低头,暗说娘的这个提议不是不好,就是……这当状师,你衙门里没个人给你勾连勾连,这打不赢官司,谁来找你写状纸,而且,这是京城!出门一抓,保准十个里面八个都是会读文写字的。
但……细想想……
“也成!”当不了状师,弄个抄抄写写孙家的差事也能行!
鑫儿不禁忽然就想到了孙家不也需要做事的人吗?论说她,不能当二小姐了,当个孙家的管家,想来养父也是不会不答应的,就怕……
鑫儿经她娘一提醒,忽然死寂了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反正眼下,她先但求温饱。
那头孙梅跟着墨儿去了肖腾那边府里,一番吃喝后,墨儿自然是让她老娘提进了那头的书院。
孙梅前面一句还没开腔呢?
外面就忽然来人说尉迟性德深夜来访,母女二人不禁一怔。
“今儿有人在太女身边举荐了你!”
尉迟性德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褪下身上的麒麟披风,就急急地开门见山与孙墨道。
“我?”
“墨儿?”
墨儿和孙梅俱是一愣,颇有些惊吓,准确地说,是心惊肉跳。
“恩!”尉迟性德亲自解下肩上的披风递给身后的挂画,“在外面看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此外,请你们将军到屏风后,就说有要事相商,务必谨慎,孩子们今儿全送到他们姥姥姥爷哪儿歇下最好。”
“是!”挂画命人放下了茶碗,便立刻领着人转身出门,然后合上前门。
“出什么事儿了?”孙梅一阵紧张,要知道她为官这许多年,太女也就只有那年璟公主要欲出降慕容家时,太女曾就写册封文一事时,私下里寻过她,那事作罢后,她至今还未曾再得太女单独召见过一次——
这突然说来就来,还一盯就盯上了墨儿!
怎么叫孙梅不心急如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当日鑫儿得她一见,后来无用,而今落到了什么境地?
机灵如鑫儿都是那下场,笨拙如墨儿……孙梅真就是心乱如麻,她其实从没指望过墨儿嫩给出什么人头什么地,安安全全就好,即使正式迈入朝廷也最好三十以后,人稳当了!
“天大的好事!”尉迟性德抿了口茶,一副要等肖腾来了再说的意思,“也是天大的为难事。”
“此话怎讲?”孙梅更觉心跳,墨儿倒没什么,她心里不知怎么得,一听“为难事”竟忽然想起了今儿上午柳姐夫与她哭哭啼啼说得那番话——
隐隐,她觉得只怕和这有关也不一定,毕竟……论亲疏,易接近,想来东边这边的人里,真就没谁比她更容易和柳姐姐亲近了。
但即使如此,墨儿也心如擂鼓,说不清是自己终于能报柳姐姐柳姐夫赠饭之恩,还是这里面暗藏的惊心动魄,她已经隐隐有所觉察,反正她看似平静,心却已经失律——
来得太快,她都还没当真!
“等腾儿那孩子来了,一起说,这事……想来墨儿不做也得做。”尉迟性德的话不留孙梅踌躇的余地。
“……不做也得做?”孙梅的心一“咯噔”,立刻明白是在劫难逃了。
“墨儿怕吗?”
尉迟性德一点也不感兴趣孙梅的神情,她只把眼炯炯地盯着这个,她等了十多年的孩子。
孙墨抿唇,怎么不怕,但……最怕的,更多的是一种不确定感吧!
“姑母……不还没说……什么事吗?”孙墨努力稳住自己,不让自己流露出对未知的紧张。
尉迟性德勾唇淡淡笑,不懂这是孙墨不谙世事,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她真有临危不乱的沉稳性格。
都说等待是最难捱的,但墨儿却在这份等待里开始逐渐坚定,甚至,她还隐隐的开始祈祷,期望是柳姐夫求她的事儿,不为什么,只为……她也能不再这么没用,总让柳姐姐操心吧!
明明肖腾接到消息就一路只差没有狂奔而来了,但他气喘吁吁赶来从后面进来时,孙梅也好觉得等了三秋一般,读秒如年。
见过礼,废话不提,接下来就是直入主题。
“今儿太女私下里召见了我,谈得是想要墨儿到嘉勇公夫人身边的事儿。”尉迟性德素来不爱废话,这开口就是正事。
“太女?”孙梅不待墨儿开口,就抢先张了嘴,“墨儿……她还太小!”
尉迟性德还是两眼静静的看着墨儿,丝毫不把孙梅的紧张搁在眼里,反正孙梅的意见于她而言,最后都是担负她的功夫——
一介书呆,只懂明哲保身,其实……两边都不得罪,就是两边都在得罪!
“不知……是要墨儿做……什么?”
墨儿小心翼翼地措辞,脸上不露一点声色,努力不让人看她内心的狂喜,天知道她的心都快要跳出喉咙来了。
“暗中以好姐妹的身份伺机监视柳金蟾,然后将她的一举一动悉数报与姑母,不得有半点隐瞒。论理这事,不该让腾儿知道,但……姑母想,你们夫妻心里会有分寸,这俗话说得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既然这机会是主动找上门来的,你说它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可以说是阎王请你三更去吃酒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