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啊,老爷,咱们可不能让人……”李叔还要说,但扭过头就被尉迟氏挤眉弄眼的脸给唬住了话头,再然后……也就忘了还要再说什么了:
“老爷,您……这是要去看二小姐?”
“夫人要出门,我去看二小姐作甚?”尉迟氏有些担心地扫了那边院落一眼,赶紧往孙梅这边的书房后门走。
李叔看尉迟氏的脸,也知老爷这是担心二小姐会多心,不仅暗暗咋舌,庆幸自己今天真是好狗运,老爷居然没说他……忙低下了他才刚抬起的头。
尉迟氏忐忑不安地走在前,李叔惴惴地走在后。
尉迟氏还没想好要不要和孙梅商量,让他先把那打算一起带回家的一百两孝敬老人的钱,还拿给他,让他先回乡,不想洪家的已经先他一步收拾好了孙梅的东西:
“老……老爷?”洪家的女人已经甚是惊讶。
“你?”尉迟氏也是一惊。
洪家的立刻跪在了地上:老爷,是夫人说老爷事多,身体又不好,别累着了老爷,就让小的,将箱子里的衣裳一并给她包了去,她在码头的船上等小的。”
“码头的船上?”尉迟氏心底一凛,“夫人不回来了?”
“恩,夫人说,催得急!”洪家带着手下的几个人匍匐在地上,“她在衙门拿了公文和取了印就直接去码头,让小的抱了行李就直接过去。还……
对了……夫人还说,还说这次顺道南下要经过老家,等不及老爷一起了,让老爷安顿好二小姐,她先行一步!末了还说,老爷您不要急,大小姐有她在呢!”
这话说得多好听啊,可尉迟氏的脸当即就垮得能拧出水来,也不再刨根问底,只青着脸问了一句:“带我去找夫人!”上次独断专行送墨儿去乡下,他没理论就罢了,这次……居然玩金蝉脱壳,什么意思?
想丢着他在这京城孤苦伶仃一个,她回去当大孝女?
“哦?”
不明就里的洪家女人点头,虽然一直听内人说老爷和夫人这段日子面和心不合,有三四个月没和过房了,但像今儿这样剑拔弩张却还是第一次,不禁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老爷,您现在就去?”洪家的不敢抬头,心里一阵小紧张,开始寻思夫人稍后过问时的托词来。
“还等何时?”还能等吗?
尉迟氏怒容满面,急得一时忘了出门要先更衣的惯例,提起袍子倒先令李叔开了前门。
李叔也不敢拦,只忙着上前推门请尉迟氏出书房前门到前院,洪家的女人见状,知道也无转圜的余地,索性倒先李叔一步,冲到了院子里给尉迟氏安排起来出门的马车,省得两面都不得好。
这前面忙着,隔壁院,刚被李叔喝退了的馨儿娘也没闲着。
“鑫儿,我儿啊,你怎得就这么傻呢?”闯进孙家,眼都不瞅馨儿身边的小可怜一眼,就满心孙家家财的鑫儿娘,支开小书童砚来,开头第一句就是,“娘难道……难道来前没提醒过你……”
“提醒什么?”
馨儿坐在屋内,一瞅自己小院外那一众她压根见都没见过的三叔六公,继父季叔,内心就跟无数***奔腾而过一般,牙痒得想咬人。
“提醒什么?”馨儿娘一跺脚,再次凑到鑫儿的耳畔尖嘴猴腮似的叽叽咕咕起来,“你个傻孩子,机会一会儿,你看看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倒霉样儿——
咦——
你爹娘把这屋都给你了啊!”
正要说鑫儿人衰喝凉水都要塞牙的馨儿娘在咋见鑫儿这屋似乎只有鑫儿一个人住之后,瞬间喜笑颜开了:
“好家伙啊——你把孙家小傻子……挤出去了,还是……”
鑫儿娘不住地朝着鑫儿眨眼,顺便不忘把上面眉毛也舞了起来。
鑫儿直接送了她娘一个白眼,本来就心烦不已的她,提到这事就更觉烦躁得想咆哮了。因是在孙家,馨儿选择了抿唇不言语。
但馨儿娘初来乍到,怎知孙家的变故,她千里迢迢蒙尉迟氏召唤而来,用她小民的意识一想,便当时鑫儿扬眉吐气,快要掌握孙家大权了,这刚才虽遭遇了冷遇,当低眼一看,看见了摇篮里正酣睡孩子头上的几根浅黄毛,刹那间有种一夜暴富了的错觉:
“鑫儿啊,娘就知道,你是咱们林家最有出息的那一个……怎么样了,日子定了吗?
哎哟哟,我的小祖宗、小财神哦——见着了你,比你奶奶见着了大元宝还开心哦,您啊,就是奶奶的大金山——
哦,对了,这孩子爹……怎么不见啊?哎哟哟哟,你个傻闺女,早说啊,娘来……也没能给咱们大孙子、还是孙子他爹备点东西……不多……
话说回来,咱们大女婿家里那么有钱,也稀罕你娘这点哈!取名了吗?说好啥时候嫁了吗?你岳父岳母……和你这边的……爹娘……同意吗?”
鑫儿娘一副抱着了大金元宝的模样抱起了明明一看就是养残了的小不点孩子,笑得脸嘴歪斜。
近四月来,甚至连自己孩子都不想多看一样的鑫儿,冷冷地斜视着她的亲生娘亲,忍不住怀疑:她爱的也许仅仅只是钱而已。
“孙大小姐……和孙姑爷到乡下祭祖去了!”鑫儿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用平静无波的口气轻轻开了口。
鑫儿娘一听大惊,忙神秘兮兮地冲到鑫儿面前,极力地压低声儿焦急道:“你……你这事……不和你这边的爹娘的说,也该给适当地透点给那个总欺负的大小姐啊——
你个傻子,平日里看你聪明,这会子怎么倒比人傻了?她们不分,你怎么会有机会?”等那边瓜熟蒂落还能有你孩儿的?
鑫儿咬唇,不言语。
鑫儿娘一瞅馨儿这吃瘪的又犹犹豫豫样儿,急了:“你不说,娘替你去说!”说着馨儿娘抱着孩子就要冲出们去。
鑫儿横过她娘的背影,冷哼一声:“你去哪儿说?”孙家老宅么?
馨儿娘一愣,立刻就想到了孙家老宅那群势利眼,不禁胆怯地收住了脚步,心有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