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人没心机,人家说那儿,她带着逛哪儿,早算准了墨儿太呆气的肖腾则一早便将他与墨儿居住的内院搬了个七零八落,就着当日御赐此府时,官家原配的旧桌旧椅,横了院里院内一片,也没个章法,只叫人看见人来就赶紧开始整理。
这不,果如肖腾预料的,墨儿带着这几人转转转,还没转过几处宅子,九门提督灵珑身边就有一个被称作魏子兰的人就凝眉故作忧愁地与墨儿道:
“哎……这寻常院落被搬得如此这般也就罢了,毕竟也无甚要紧的,就是要紧的也多不是常用的,就不知孙夫人的院落眼下如何了?”
“这个……”九门提督顿觉不妥,忙从中说和,“乃是肖将军的内院,我们还是……避嫌下比较好!再惊动了肖将军,就不好了吧?”明明两边都不想得罪,可偏偏东宫的人就是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要进尺,被拿来当了靶子的九门提督很是为难。
灵珑这话未完,东宫特派的魏子兰便立刻脸色不善起来,别看她官不大,但身后因着有皇太女的青睐,朝中甚至有些一二品的大官,都会礼让三分,她这脸色一凛,九门提督立刻见风使陀地住了嘴,转而看墨儿:
“但话说回来,孙夫人,今儿我们一行人冒然前来,一直没能向肖将军请个安,问候将军一声,似乎也不妥当!”
墨儿素闻官场的人圆滑,今耳一听,暗想:行啊,都是聪明人,两边都不得罪的呢?但……
她傻,也男人们住的内院,女人们岂能说进去就进去逛逛?有什么私物被人看见怎么办?男女授受不清懂不懂?
再说,她家是被人讨债,又不是你朝廷来抄家,你有什么权利进我家后院转悠呢?脑残书看多了,以为大户人家也是小门小户,可以说进去就进去的庶民之家?
“家中岳母今儿病倒,内人便一直在岳母那儿亲自端汤奉药,片刻不曾离开,当然,也是我叮嘱他说的,虽然你出嫁了,但你爹娘的养育之恩却是不能忘的。
当时他还担心我,怕他家逢巨变,我难受,但你们想,百善孝为先,我孙家自祖上起,就教育我们孙家子孙‘钱财乃身外之物’,他出嫁时,我爹就拒收他那堆嫁妆,这而今肖家蒙难了,那些个嫁妆就理应是属于肖家的——
去了也就去了,我就和他说,‘我孙墨娶你,为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钱,难受什么?’他这才去了他娘那儿!”你们两面三刀,妹妹就和你们混扯。
墨儿侃大山素来厉害,这不明知人家关心的是钱,她和人家说她们的夫妻感情:
“大人们想见,待我们出去时,问问——
但我那相公素来爱美的很,他今儿眼睛哭得兔子似的,只怕未必肯出来见人,不过……他就那大少爷脾气,一会儿我们过去,差人问问就是——
你们也知道,他而今地位比孙墨尊贵,在房内是妻为夫纲,对外吧——咱这当大女人的,也还是得给他这大将军一点面子是不是,男人们娶进门,都是拿来疼的,我孙墨没啥本事,但有个优点,那就是不强人所难,自己男人好好爱——
我娘啊,这辈子也就只娶了我爹一个男人,墨儿也就想着,这辈子也就我这相公陪我一辈子了,对他好,宠着他,都是应该的!
他除了别扭时有点小脾气,其实其他都很好,勤俭又持家,对我、对我爹、对我娘都好,特别孝顺……哎,这说起他的好来啊,漂亮都是在其次的——
他能做菜,会刺绣,针线也不比那些绣坊里绣郎们差,你们我这荷包,就是我相公一针一线绣得,好看吧!市面上还买不上这么好的绣工呢!”
故意装傻到底的墨儿说着还主动取下了自己腰间的荷包给人看针线。
“……”灵珑、魏子兰等无不汗颜,终于明白此孙家女儿为何深得后院老爷们深爱的原因了——
这心细的,儿子嫁给她,可不是等着享福吗?
只是,这孙墨当女人……是不是太男气,唠叨又琐碎,不像个女人啊?
“这个……孙夫人……咱们还是继续走吧!”魏子兰久看灵珑堂堂一武官,宁愿耐着性子听孙墨男里男气和她说男人针线,任凭额头的青筋爆了一根又一根,也始终不开口转换话题的当儿,不得不逾越身份,自己来强出头了。
“哦……看在下……一提起内人,就忍不住说一车话,接着……我们继续过去——看,我们家的荷花开了——
没想到开得这么好……”
真带着人来“游府”的墨儿一脸心旷神怡地又对着一池子接天碧的荷露出一脸的沉醉之色,开始继续她左顾而言他:“昨儿墨儿与内人回来,岳父大人就说今儿设一舟来这池上品酒采莲……哎——
人算不如天算,千金散尽如云似幻,所幸这一池无价荷花却是世俗之眼看不见的天赐活画,不然这花若被人采去,我墨儿定要大哭。”
“……”墨儿身后的人又是一片静默——
是大家都俗气了?还是孙家女儿就是天生脑子与常人不同步?
从魏子兰提出看府起,这小丫头就带她们“游园赏景”,肖家蒙此大难,阖府上下,就连小孩子都无比悲戚,独她一脸超脱,到竹园品竹,去梅园赏枯枝……人说看看屋里的情况,她倒好,一句“不必拘礼,你们尽可看”,她倒在院子里研究起花草虫鱼来——
故意?看那专注的模样,却又不像。
肖家家败,是真是假?
九门提督灵珑嘴如蚌壳,魏子兰回去就得去东宫禀报所见所闻所思……
“孙夫人就不担心这接下来的事吗?”
魏子兰再次开口。她为孙墨的淡定态度感到惊讶,毕竟肖家之富,就连君上都时不时有动心之时,生为未来主人的孙墨,一夕之间,顿失泰半,不但没有一丝懊恼,反还一派悠然,不禁让多疑的魏子兰更想探个究竟。
墨儿笑:“也不是不担心,而是……把我孙墨卖了也不换不了几个钱。来时,内人与我说,债基本都能清,就是往日的富甲天下不复再有了,东山再起也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