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腾止住哽咽,呆呆地看着墨儿这依稀孩子气的话,不能说没有安慰,只是……此话说来容易,做来却是不易,他不得不提醒某乌龟:“可……他们还是要执意害为夫,甚至还会牵累到你,到孙家,到时可如何是好?”
“那……咱们还是去白鹭镇吧!墨儿觉得去白鹭书院当个先生挺好!就怕他们嫌墨儿不够格!”墨儿挠挠头,“虽然临阵脱逃不够光彩,但咱们现在……也打不赢那些人不是?”
肖腾眼睛眨巴眨巴,想说点别的吧,但仔细想想:
是啊,而今北堂相夫妻去塞北丁忧部署后路了,北堂傲与他妻主又在白鹭镇以退为进养精蓄锐……京城就一个北堂皇后和北堂家的大小姐“隐现”北堂家的大势“已去”——
对于北堂家来说,他们家的成员分散各地镇守一方……可对他肖腾来说,呆在京城,眼下可不是孤立无援,傻不愣登来撞东宫的刀口上吗?
“咱们才回京城……”不好又走吧?
肖腾忽然觉得墨儿的乌龟策,也不失为一万全之策——肖家“破产”败走苏杭。
“那……我们可以说我们回乡祭祖,咱们成亲这么久,都没回去看我太爷爷他们……祠堂也没去上炷香。”只要是逃离她爹魔爪的招儿,墨儿的脑子是秒秒转,“然后……再辗转去白鹭书院,等春闱为妻先回来——
考不上咱们又回去。”
墨儿一脸的小贼笑,肖腾其实也不想来京城了,但……谁知明年墨儿来了京城,公婆会不会伺机扣住墨儿不让他们夫妻再见面呢?
肖腾抿唇,要想个万全之策,但……左思右想,这世事难料,指不定北堂大哥就能给他指出一条两全其美的明路来了呢?
“那……就听你的,只是你爹娘那关?”肖腾面露小女婿似的犹豫担心。
墨儿莞尔一笑:“不怕,咱们先斩后奏,我娘孝顺,我太爷爷们的话一般不敢拂逆,只要我太爷爷们护着我,我爹就毫无办法,然后我让我太爷爷们和我娘说,让我去白鹭书院那儿了。”
“那咱们那些东西就放哪儿,等二日一并又搬回船上?”肖腾心里又欢喜起来。
墨儿点头,她也欢喜,挺起着她凸起的小肚子又开始像只小青蛙似的,蹦蹦哒哒地思考如果见到柳姐姐她们要送点什么京城特产才好?
小夫妻风波暂平,那头的孙家,孙梅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弯,让屋里的尉迟氏和馨儿心里毛都竖起来了,总觉得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没安好心!
“来,馨儿,怀孩子不易,多吃点肉!这鸡蛋也是娘让厨房专门给你蒸的,看看,嫩不嫩?”
孙梅一改孙家“食不言寝不语”的传统,主动向馨儿献起了殷情,好似今儿早上为馨儿与胡伎一事,与尉迟氏翻脸,摔门而出的人不是她一般,态度和蔼可亲不说,还……还怎么看怎么可疑,感觉像冒牌的。
馨儿作贼心虚,老觉得是自己给墨儿下毒的事儿让孙梅知道了,所以孙梅才会这么一反常态地对她这么好,因此,当孙梅主动将芙蓉蛋争碗都往她碗里送时,她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以前娘也没能多关心你,现在娘想想,应该多补偿你些,你说,你的都想吃些什么?娘立刻就让你爹安排人去买……
这女人有了孩子,就该多吃好的,少想没有的,是不是?”孙梅继续笑容可掬。
馨儿的手却是抖得尉迟氏都能看出大幅度来了。
尉迟氏能说什么?
难得孙梅能回转过来,肯主动回家,还主动向馨儿示好,即便这是明摆着的老虎挂念珠——假慈悲,他也不能没查清缘由就武断指责孙梅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吧?
“馨儿啊,难得你娘这么想着你,你多吃两口!”
尉迟氏担心孙梅会趁自己不在时,也跟墨儿似的对馨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即使浑身法学,也始终挣扎着起来,一边冒冷汗一边强撑着自己坐在饭桌上,让馨儿安心。
孙梅与尉迟氏这么前后夹击,馨儿纵然手中的筷子好似千斤重,也只能逼着自己一点点地将饭粒塞进自己的嘴,只是第一粒还算稳当,后面第二粒起,她手抖得几乎都握不住筷子了,不是尉迟氏在这儿,她真的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孙梅看在墨儿还好好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
然,偏偏尉迟氏就是在,馨儿纵然眼泪已经盈满眶,哆嗦了半日的嘴唇也始终开口发不出个声儿。
“怎么就哭了啊?看这孩子,娘确实是失职了!”孙梅也不知馨儿是心虚,只当是太感动,不由得对馨儿心生了一分嫌恶之外的怜悯,“这样吧,以后娘天天都让你爹给你做好吃的——你说好不好?”
馨儿一听这顿过了还有下顿、下下顿……当即眼鼓得更凸了,哆哆嗦嗦想说什么,又不知要如何开口,好半日才支支吾吾地挤出一句:
“娘……娘……娘,馨儿……馨儿真是受宠……若惊……不……不知……要……如何报答……”
“傻孩子,报答什么啊,娘养你这么大,从来没指着你报答什么,来都吃了,别剩下!”孙梅继续笑笑笑。
“娘……”馨儿毕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哪里是说死就能视死如归的人,想着着自己性命指不定下一刻就休矣,不禁悲从中来,“噗通”一声匍匐在了孙梅的脚下,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娘——馨儿错了、馨儿错了,馨儿真的错了——您就原谅馨儿这么一次,馨儿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起那样的心了,您就放过馨儿,放过馨儿这一次……
爹,馨儿错了,你帮馨儿和娘说说,馨儿这次是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傻孩子,你没错,就是真有错,在爹娘眼里,又算得什么大错呢?”孙梅没想到自己只这么堪堪一做,馨儿便感动得这般痛哭流涕,不禁心里好生欢喜,嘴上的话就更是好听起来,“难道你还能去杀人放火不成?”
此一句“杀人放火”当。
即砸中馨儿心头的事儿,更是让馨儿觉得孙梅脸上的笑不叫做笑,而是杀人不见血的刀,活脱脱一只笑面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