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儿先是微微一惊,不能不说墨儿板起脸时,比之养母更有些官样,但……她是馨儿,是自幼就将墨儿玩弄在股掌之间,要她今儿倒霉,她就必不会好运的馨儿——
抛开出身,聪明才智可以远远甩墨儿几条街的孙馨,是才貌真正配得上孙家门楣的人。
“不跪!”馨儿以自己身高的优势,俯看已经沉了脸的墨儿,笑得一脸倨傲,她就是爱看墨儿素手无策的懊恼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你……值得人一跪吗?也就这么两个贱人……”
馨儿还没来得及逞口舌之快,早就拳头握得满满的墨儿终于手快过脑子,回过神时,她已经狠狠的两巴掌招呼了馨儿的两颊,然后抬脚一踹了馨儿后膝,直接将馨儿送出了三尺开外——
“咚”重重一声跌趴在那边的椅子上,不是墨儿身后紧跟来的肖家家奴及时抓住馨儿的跌势,馨儿得重重匍匐在地,当即血流一地。
但就是这样,馨儿也被墨儿这么一下,脸撞在椅背上,撞得鼻子口来血,当即花了半张脸:“墨儿,你敢打我……”
“我告诉你,不是你肚子里有孩子,我今儿能打你半死,你信不信?隔四年没揍你,过了四年还能天天揍你丫一天三顿当饭吃!”
墨儿被肖家家奴抓着,还能在原处对着馨儿挥得张牙舞爪,哪像个有三个月的孕妇,分明就是个街头小霸王。
馨儿鼻子疼得钻心,她手一擦鼻子,便见得满手的血,当即吓得泣不成声,刚才的威武状顿失不说,一开口还差点让在场的所有人跌了出去,她哭着说:
“我要告爹!”
“告爹?你亲爹不是在坟里趴着吗?”墨儿素来不是个嘴毒的,但馨儿只要一说她爹尉迟氏,墨儿就忍不住刻薄人。
说着,墨儿也自觉自己这是又失礼了,毕竟人家客人在前,尤其这两父子弄不好日后就是孙家的亲戚了,她头一次见面,就给这么不斯文的恶人印象……岂不是让人害怕?
想着,墨儿咳嗽了两声,理了理自己乱了的袍子,复又负手在身后,再次以“一家之主”的模样,看馨儿,但……这次,很顺利,她以绝对的高度,俯视了趴在椅子上的馨儿,十分“和蔼”地笑向馨儿:
“能好好说话了吗?”
“……”馨儿咬唇,在馨儿眯细了眼里,好似又看见了那个一次次被夺走了更多的自己,不自禁将脸撇向人看不见的那头,“要屈打成招吗?”
“自己做得事都不敢当,你还能算个女人吗?”墨儿不答反问。
“是他勾引我的?”馨儿歪着脸,梗着脖子继续。
“是,他勾引你,谁让你经不住勾呢?”墨儿也不和馨儿硬抗硬,一边与馨儿你来我往,一面抬手暗暗示意那边的父子不要说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
馨儿脸上的血迹也不擦,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忍,她等——等报信的人如常地去请尉迟氏,自己忍着气,继续与墨儿周旋。
“你知道!”
馨儿稳稳地坐回那边的椅子上,与馨儿耗,尽管她刚才有过叮嘱,但她心里知道,纸包不住火,馨儿现在能这么顷刻间平静下来与她说话,定然是要和她耗到爹来……然,即使如此,墨儿也告诉自己要不急不躁,别让馨儿反绕了进去,至于爹来……
既然一开始决定来,她墨儿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反正……此事,爹的偏心,是恒古不变,但她墨儿天生铁骨,也是绝不会向恶势力低头的人!
墨儿横了一条心,今儿定要给这对父子一个说法,馨儿也摆明了不上钩的态度:“你要我知道什么?”
墨儿要直说“孩子的爹”,但转念一想,这么问,若被馨儿故意反将一军,故意抖出腾哥哥来垫背,岂不是骑虎难下?
墨儿不禁心思一转,改而问:“碰过他吗?”
馨儿微微一惊,习惯地要摇头,但……要隐瞒,今儿一早都没能瞒住,现在瞒墨儿又能有什么意思?
“喝醉了!”馨儿歪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哪是,闭着眼儿等人伺候,是挺舒服的!”墨儿点头,反正大家都是过来人,谁也不是傻子。
馨儿无语了瞪向墨儿:“你想说什么?”
“这位哥哥,你们何时在哪儿相识的?”墨儿才不问馨儿呢,直接转脸问那头一直不敢言语的父子二人。
“是……年后……”金发小哥怯怯地拿眼看了馨儿一眼,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他的余光竟然在馨儿空了的那段袍脚短短地顿了一秒,脸上的矛盾的神情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大理寺少卿刘大人的寿宴上——刘小姐召奴家单独给二小姐斟酒时认得的。”
金发小哥说着,脸垂了一半。
“几月?”墨儿提着心低问。
“正月初六。”金发小哥头更低了。
墨儿瞅这模样……心里忽然就想起了那日柳金蟾带她在白鹭镇被肖腾一拿三的事儿来,不经意就轻问了一句:“二小姐……就是那日喝醉要了你的?”
“……恩!”金发小哥点头的同时,头低得更低了,低得墨儿能看见那翘起的领后好大一片白皙的肌肤,细腻度目测,一点也不比腾哥哥的差……墨儿吞吞口水,赶紧骂自己是畜生吗?这节骨眼,竟敢想这些?
但……这男的,出门,有必要穿这么大领子袍子吗?还是教坊的男人都是这么穿的?挺好奇,她整这么大,别看京城呆了好几年,教坊男人还是第一次见——
青楼的嘛,还没见过!
“她没赞你漂亮?”墨儿托着腮,不禁就问了一个在大家看来根本与此事很无关的问题。
“呃?”金发小哥惊得猛然诧异地扬起轮廓分明的脸,看向一脸懒懒的墨儿,旋又被墨儿这听似轻佻却又像赞美的话,羞得从脸粉到了脖子下,“……有!”
墨儿身后的肖家家奴在墨儿身后微微有些不安了,虽然这小哥生得和自己爷没法比,但……年级小不少,那眉眼间的扶柳之状,却最是勾人魂的……这……可如何是好?
两边家奴暗自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