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实话！
尉迟氏不想打击馨儿，但也无法否认眼前的事实：“这事儿啊，爹也没法帮你——你说……你看上谁不好，偏偏是他？哎——”
尉迟氏将脸转向江面，说实在的，不是因为馨儿自幼乖巧，又生世可怜……他也一样恨不得撵之后快。
“你啊，糊涂！”尉迟氏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轻描淡写而过，“明知你娘忌讳什么……你偏做了什么……爹——
想替你说话，但这么大的事儿，爹也帮你不上啊！”
“……”馨儿低头，这些，她自然知道，一开始被那帮人怂恿时，她就知道，会万劫不复，但……她们说得结果不是她这样——
墨儿傻得居然没把事就那么大声嚷出来……天生的王八命，活该憋死自个，怎么就不早死呢？
馨儿不言，可尉迟氏不能不言：“明儿回京……爹估摸着，你娘眼下这态度，怕是不会让你进孙家门——
就是你姑母哪儿……想来她也是只听你娘说，未必肯听爹说，你也知道她性情古怪，喜欢谁就喜欢谁，不喜欢谁，任凭你嘴皮子说破了，不待见就是不待见！
你这次执意跟着我们来京，不知怎么个打算？”
馨儿当今心内一惊；这是要彻底撵她出门了？
“爹？”
馨儿试图再装可怜，尉迟氏默默地撇开了眼，说实话，孙梅就是撵墨儿棍出家门，他论理都没有阻拦的资格，何况馨儿呢？他总不能为了一个馨儿，最后和孙梅就这么僵着，连夫妻都不做了吧？
“爹……也留不得馨儿了？”馨儿索性就把话撕开了说。
“这个……馨儿，爹……也只是嫁进孙家的人！不然，你先去你京城那几个好姐妹哪儿住几日，等爹和你娘把话说开了，再接你回来？”
尉迟氏终究还是担不住“无情”二字，被迫又将话缓了缓，隐隐有些后悔将馨儿不顾反对带回来的决定了——
可当时林家那模样，他又如何做到视而不见呢？
尉迟氏的话是这么说，可何时能接馨儿回来，尉迟氏估摸着自己也只能最后请林家来接。
尉迟氏是个什么样的人，馨儿如何不知，耳听尉迟氏这自己都没把握的话，她如何能点头同意另谋住处？
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帮京城小姐谁不是势利之辈？知她馨儿落难了，只怕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都在其次，就怕……都会来赶紧先敲一笔得一笔才是真吧？
馨儿低头，示意尉迟氏看她一边空空的裤管：“爹……觉得她们还会收留这样的……馨儿吗？”
尉迟氏瞬间哑然，明白了孙梅当日的固执。
其实多养一个馨儿于孙家而言也不是难事，但……
“可你和……发生了那样的事……不如，爹先给你找个地儿住着，等你娘先气消了……我想你娘这辈子都不会气消！”尉迟氏左思右想，始终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是真惹了大麻烦，“慢慢来吧，先把孩子生了，但愿……他有良心，还能想着……你们有这么一个孩子！”
这花一听就是听天由命！
馨儿岂能仍凭自己听天由命，要知道，她和腾哥哥压根就连手都没碰到过一处，如何能有孩子，还惦记旧情？
“爹……”馨儿一阵心乱，本想要再极力祈求尉迟氏一番，不想转眼就看见了身后的王叔端了墨儿的药出来，她心头当即一沉：
这不就是她唯一的出路吗？
“爹……有件事，馨儿也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馨儿急中生智。
“什么事儿？”尉迟氏不懂这话怎么突然又跳到这儿来了？
“就是……就是……馨儿今儿好似听上面的下人们说……”馨儿默默地凑近尉迟氏的耳边，“说墨儿姐姐把您熬的药，全都悄悄让下人倒了……”
“什么？”尉迟氏两眼圆睁，不敢置信。
“而且……而且那些人，还偷偷笑说……笑说爹您……您熬的药，看着像毒药……”馨儿这话还没挑拨完呢，没有脑子的尉迟氏已经越过馨儿朝那头的墨儿走了过去。
孙梅几个正在兴头上：“来，咱们再以这酒为令，限……”
孙梅话到一半，王叔正端药过去：“夫人，李大夫，大小姐，老爷给您熬得药，赶紧趁热喝。”
墨儿一瞅那药，立刻没反应的，都有反应了：“你先送我屋里，我一会儿回去喝！”
“别，先搁在这儿冷着！”孙梅也赶紧出手相拦，李大夫也要出声相助，尉迟氏猛得就冲了过来，怒对墨儿：
“好好的，如何还要等，难道这药的温度还不够好？再冷还能喝吗？”尉迟氏两眼喷出火来。
怎么突然就来这么大的火气？
孙梅和李大夫先是一真，墨儿余光里自然看见了馨儿看她的眼，还用问吗？墨儿猜馨儿一定知道她又偷偷倒药的事了。
怎么办？
深吸一口气，墨儿只得兀自端起碗来，准备捏着鼻子一口喝干，然李大夫和孙梅岂能同意：
“别！”二人异口同声。
话毕，两人一起尴尬起来。
“这正在喝酒……”孙梅犹疑着找借口。
李大夫一听喝酒立刻就有话说了：“孙老爷，这药忌生冷辛辣，这酒正喝着，现在喝药，药性岂不是都让酒给解了？这不浪费了你一番苦心吗？”
若是以往，尉迟氏定然不说一句话，可刚才听了馨儿的话，尤其孙梅和李大夫阻挡墨儿喝药那架势……
“你们以为我下毒是吧？”尉迟氏别看素日里问问顺顺，但倔驴脾气一来，可是个十足火爆性子，他没说完呢，已经夺了墨儿手中的碗儿，“咕嘟咕嘟”几声，自个先把碗里的药汁兀自全部喝了个一点不剩，“如何，有毒吗？”
墨儿两眼一惊，不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孙梅和李大夫则大眼瞪着尉迟氏的脸，心中一片寂静，做好了下一刻就扶人的准备，真正吓坏了的是那头的馨儿，她做梦都没想到，尉迟氏会自己喝下了那碗药，亏得她是一条腿断的，不然没有船舷倚靠的她，一准儿滑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